说起这个,凌薇薇脸上那好不容易哄起来的笑模样,眨眼间又淡了下去:
“我哪能如那两个贱人一般好命?说有就有,说生儿子就生儿子?人家的儿子都快能翻跟头了,我的儿子,却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
她微微抬了抬头,示意桌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药,撇着嘴沮丧道:
“不是我不听你的话,我这个妹妹已经够配合的了。这些劳什子东西,我是一天都没断过,喝得我嗓子眼里都要冒苦水儿了,肚子不照样没动静?”
“怎么会这样?”凌崇道,“…可有找宫里的太医看过?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找了,都找过了!从上到下哪个太医没来过我这延禧宫?都说我身子瞧不出毛病,耐心等待,迟早会有孕的。”
“可我这都等了一年了,还不够耐心吗?迟早,迟早,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得上迟早?要我说,他们分明就是一群无能庸医!”
凌崇想到了什么,问:
“那太医院院判君太医呢?他不是宫里医术最高的太医么?可有找他看过?”
凌薇薇不屑道:“他跟荣妃走得很近,八成是荣妃的人,医术再高,我也是不稀得用的。”
“既然如此…”凌崇道,“那索性哥哥到宫外给你找个郎中好了!”
“妹妹你也别灰心。要我说,这帮子太医,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可焉知他们不是一群只知道吃朝廷俸禄的酒囊饭袋?医书是读得多,读得好,读得妙,可整日呆在宫里,只给这么几位主子看病,视野岂不是越来越窄?”
“真论医术,未必能比得上一些个江湖郎中。”
凌薇薇听了他的话,沮丧的心重又燃起了几分希望:“…真的?”
“自然是真的!哥哥还能骗你不成?”凌崇一拍胸脯保证道,“你哥我是谁啊,南征北战,叱咤沙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要几个医术高的郎中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你放心,哥哥我啊,定给你把这天底下最神的神医找过来!让你不出三月便怀上龙胎,明年这个时候,你就等着抱上大胖小子罢!”
一席话,哄得凌薇薇是破涕为笑。轻轻依偎着哥哥那盔甲之下的结实臂膀,低声道:
“我就知道,这世上,也就只有哥哥对我最好了……”
·
徐敏行走江湖,是西北一带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在他的调理下,成功怀上孩子的不孕妇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可偏偏眼前的这位主子娘娘,却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特殊的一位:
她的脉象表面上看十分正常,只怕经验丰富的郎中都会断定她身体健康,不需要做太多调理便能有孕。
包括徐敏,从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从绢子上脱离开来时,他突然从她的脉中,诊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异样。
那异样是那般得微不足道,仿佛一张硕大繁复的蛛网,万千根弦中,只断了那么极细极微的一丝。用肉眼看,根本无法察觉其中的端倪。可偏偏就是那么一丝,让徐敏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这是…
徐敏自信莫说民间,哪怕是放眼到宫内的太医院中,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在妇人孕育一科上超得过他:什么食物不能吃,什么药会让孕妇不易有孕…这些他清楚得像是刻进了脑子里……可他却不知道,天底下竟还有这么一样的东西,能在如此隐蔽的情况下侵蚀一个人的肌体。用药之高明,恐怕也就只有再世华佗,方能诊得出来了……
“徐郎中,徐郎中!”男人的声音将他唤醒。徐敏回过神来,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已落了个满头大汗。
“你怎么回事儿?”凌崇不悦道,“诊个脉竟要这么长时间?”
“…这个。”徐敏家在西北,一家老小皆活在凌崇的军力之下,他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遂只能小心赔笑道:
“伶妃娘娘…尊贵异常,为其诊脉,自然要慎而又慎。时间上…也就多了一些……”
“那可有察出什么?”凌薇薇急切道,“本宫的身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一年多了,本宫竟还是不能有孕?”
在凌崇那极富压迫感的目光下,徐敏只觉得如芒在背。若他能把脉把出伶妃体内的药物是什么,他自然会知无不言。可偏偏…他什么都摸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他说出伶妃只怕很难有孕的事实,却又无法开出相应的治疗药物。那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真话总是难听的。说真话,并不能让凌崇和伶妃念自己的好。反而,还可能彻底得罪幕后的下药之人。
能开出这种奇药的人,来头必然不小。权势手腕甚至可能不在凌崇之下。而凌崇与伶妃又显而易见都是强势的性子。若让他们知道下药之事,这宫里少不得会大闹一番。到了那时,作为把真相捅穿的那个人,自己,还能活命吗?
况且,退一万步讲,徐敏之所以守着极高的医术,却不从曾想过进宫当太医,也不过是他生性便不喜欢宫廷之内的权力纷争罢了。他这一生没什么大志,所求不过是守着家人,过些悬壶济世,闲云野鹤的日子……所以思忖再三,他看向伶妃,试探道:
“不知娘娘,此前…可有找宫里的太医诊断过?”
“自然是有。”凌薇薇道,“宫里的那群太医什么都诊不出来。不然,也不会轮到你了。”
徐敏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捋着胡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便是了。草民把脉之后,发现娘娘的身体健康得很,他们自然是什么都诊不出来了。”
“连你都这么说?”凌薇薇将信将疑道,“那…那我为何…还是没能有孕?”
徐敏沉吟数息,道:
“娘娘,草民冒昧地问一句,您和皇上…感情如何啊?”
凌薇薇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感情”指的是什么意思,只道:
“这你放心,该有的还是会有的。只不过皇上最近身子不是太好,无论对谁都冷淡一些罢了。”
“皇上身子不好?”徐敏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立马就坡下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