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脸色如同霜雪。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和他一样高大俊美的凌云蛟。
那视线足以将人冰冻,一向满不在乎的霸总,也被他看得有些瑟缩。
他还没有开口,目光已经像是审判。
机场人群川流不息,只有他们两像是定格一样,在人群中静止。
一个飘逸出尘,一个邪气凛然,却都俊美得惊人。
即使是转瞬又要奔赴别的地方的匆匆过客,也不断有人偷偷看他们。
长生拎起他的行囊,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直接转身离开。
“哥!”凌云蛟提高声音,长生连脚步都没有停。
“凌云鹤!”他又喊。
长生反而走得更快。
凌云蛟的唇边,浮起又嘲讽又凄凉的笑容。
每次都是这样,他连骂也不屑骂自己。从小,他就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你要是不怕后悔,你就走吧。”凌云蛟这一句反而比叫长生的两声轻,他的声音充满疲惫,似是下一刻,就会失去所有的力气。
长生继续往航站楼外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转身看着凌云蛟。
他本来就是一个寡言的人,只有孟明月面前,还能听到他多说几句。
和别的人熟了,比如老易,比如狗娃,他还是会有许多正常交流。
可在凌云蛟面前,他整个人都是完全内敛,充满戒备的。
从两人碰面起,他一直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他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凌云蛟沉默了一瞬,哑声道:“老头子不行了,医生说可能就在这两天了。”
长生猛然一震,他的白衣颤个不住。掩藏在袖子中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好半天才问:“凌云蛟,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语声和目光一样冰冷。
凌云蛟奇异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长生还是笑他自己:“凌云鹤,我再混蛋,也不会用这件事骗你。”
长生目不转睛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长生也是第一次,希望他在撒谎……
他不敢置信,猝不及防被击中,如同冰雪一样的面容终于被击出一个缺口,几百种情绪在他眼中翻腾。
“他住哪个医院?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
凌云蛟目光悲伤:“家里,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家里?
长生嘲讽地笑了笑,原来他还有家……
他并不是矫情的人,既然真的相信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他们的爹,要进同一个门。
那是不是凌云蛟来接他,又有什么区别?
“走吧。”他的归心似箭,也不多话,拎着行李等着凌云蛟。
两人手长脚长,走路飞快,一路上也不说话,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很快,就到了机场停车的地方。
爱耍酷,爱显摆的霸总这次破天荒开来的不是兰博基尼,只是一辆规规矩矩的黑色奔驰。
长生看也不看他,打开后座车门,坐在离驾驶座最远的豪华老板座。
凌云蛟深深地看了一眼长生,任命地钻进驾驶室,为他做司机。
黑色奔驰悄无声息地冲出机场,开得又稳又快。
车子里一片死寂,长生显然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一直看着窗外。
机场高速路上,色彩鲜艳夺目的商家高炮广告,飞速从视野里一晃而过。
凌云蛟从后视镜中,看了长生一次又一次。
长生就像全无所觉。
“这次,不是我害你。”不知道为什么,凌云蛟还是想解释。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活得像“古代人”的哥哥,根本就不知道。
但他还是开了口。
谁知道长生竟然点点头,漠然道:“我知道,是别人想害你。”
长生不过是被顺手利用的工具,他们两都心知肚明。
“以前的事……”凌云蛟刚开了个头,就被长生打断。
“我很累,先睡会。”他闭上眼,竟然真的不一会就睡着了。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两国的时差,都早已让他疲累不堪。
他根本就不想听!
……
当夕阳快要西沉的时候,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黑色的奔驰驶入一条宽阔的白石大路,大路的尽头,雕花的大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美丽的庭院,许许多多的郁金香怒放,白色、黄色、粉色、紫色……
像是缤纷的甜梦。
长生猛然从后座坐起。
他的眼似阖非阖,太多的回忆蜂拥而来。
家……
一个那样遥远而又陌生的名词。
他的心中说不清的情绪翻腾,快三十岁了,竟然还差点掉下眼泪。
他抬头望天,不想被那头恶蛟看出情绪。
他静静地提着行李,跟在恶蛟身后,下了车,缓慢地踏上白石台阶。每一步都像千斤那么重。
“你的房间,一直没有动过。爸爸和我,都在等你。”凌云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有比长生更多的隐秘情绪,非但不能对别人说,甚至连自己也不愿意想起。
长生一个字也不说,让凌云蛟这样精于算计,驰骋商场,翻云覆雨的霸总,竟也有些无力。
有些关系,永远也没办法修复吧。
早有工人,出来将少爷的奔驰车开回车库停好。
这些人都不认识长生,凌云蛟指挥:“叫鹤少爷!”
园丁、司机、厨师全都齐齐整整喊:“鹤少爷好!”
这些工人都被训练得很好,没有任何的迟疑,也绝对不会多问。
长生看也不看他们,只问:“爸在哪?”
凌云蛟唇边扯起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思雨楼。”
思雨,杜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