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是越光米,清澈的是山泉水,金黄的是正在发的干贝,碧绿的葱水灵水灵,旁边是土黄的姜,鸡蛋就是农家自己养的走地鸡下的蛋,最难得的是孟明月问狗娃拿来一罐如霜胜雪的猪油。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当日长生在祁家厨房给她讲课的时候,亲身示范烹饪之道教她做一道简单的蛋炒饭时用到的食材。
孟明月擦干眼泪,换上了挂在墙上的白色厨师褂,她的长发也一丝不苟挽在脑后。
她留恋地摸着身上的大褂,仿佛上面还残存着长生清冷如白梅的气息。
这一身素白打扮,即使孟明月整个人那样憔悴,也显得她美人如玉,嫣然生色。
凌云蛟痴痴地看着她。
她非常专注、认真,就如艺术家对待她最珍惜的作品,又像是她出演每个角色时一样,全力以赴。
她手中的刀并不快,手法也不花俏,就是简简单单,一下一下地切。
凌云蛟当然是美食界的行家,看了一看,倒十分意外。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光,孟明月显然已经从对厨艺一窍不通的“糊明月”进步神速到了很有一个厨者功底的手上功夫。
她的每一下刀起刀落速度都完全一样,角度也一模一样,切下葱粒的大小,每一颗都很均匀,她的刀出乎他意料的稳。
过了好一会,凌云蛟才恍然——他想起来那记切在从前那个他做的提拉米苏上的手。
孟明月平时只怕没有少在心中练习用刀的刀意。
意在刀先。
这是真正入境的厨者才懂得的至理,长生教她教得果然很用心,孟明月显然也学得很努力。
如果没有经过日以继夜的苦练,她拿刀的手根本不可能这么稳。
不管凌云蛟心中眼中如何起伏波澜,孟明月一直都没有停,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再说一句话。
她只将全副心神全都集中在她的手上,她的刀上。
她切完葱,又切姜,又切干贝……
所有的材料都被她切得大小完全一样。
她这才重新拿了一个白瓷碗,将土鸡蛋打了两个,金红的蛋液缓慢注入雪白轻薄的碗中,一双长筷伸入,飞快搅拌。
虽然她做得还有些稚嫩,但却绝对诚心诚意,她的心神都放在这打蛋的韵律中。
连伤心、痛苦、绝望似都已经被她暂时忘在脑后。
凌云蛟怔怔看着,他分明透过她认真的脸庞,看见了他的阿哥。
阿哥也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永远一心一意。
他仿佛看见长生还穿着旧日的衣服,在旁边指导孟明月,如何打蛋液,如何掌握火候,将猪油熬出极致的香味,将食材放入的顺序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有些恍惚,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哀伤,是悲悯,还是欣慰,……
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炒饭特有的香气已经氤氲了整个厨房。
孟明月的炒饭做好了。
她洗了洗沾了生蛋液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端到外间的小饭桌上。
她没有招呼凌云蛟吃,也没有端走凌云蛟做的松茸蟹汤。
这炒饭和凌云蛟的松茸蟹汤比起来,无论是食材的价值,还是菜品的卖相都显得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凌云蛟却不由自主自己也取了个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这才将他做的松茸蟹汤和其他的菜肴都端上了桌。
等他端着他那碗蛋炒饭坐到孟明月对面时,孟明月已经吃了一大半的饭。其他菜她一点都没动,也没喝汤。
她只是一粒一粒十分认真,十分珍惜地咀嚼。
如同久旱的旅人遇见了难得的甘霖,又如那碗平平无奇的蛋炒饭,就是全世界最美味的珍馐佳肴。
身为世界顶级的厨师,凌云蛟竟然被她这种珍惜的吃相感染了,也不由自主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甫入口,凌云蛟就睁大了眼,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好苦……
这看着色泽诱人,香味扑鼻的蛋炒饭,竟然十分苦涩,难以下咽。
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会,手中的筷子立即再度不断起落。
凌云蛟竟然也和孟明月一样,吃得很珍惜。他们一筷一筷,一口接一口,十分仔细地咀嚼……
他们在吃的其实哪里是蛋炒饭,分明是在细细品味他们的一颗心。
食物能传递人的心情……
永失我爱的哀伤和苦涩,在这一碟蛋炒饭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苦的蛋炒饭,好苦的人生。
没有长生的世界,好苦……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情因为相同的境遇,被这碟蛋炒饭紧紧连在一起。
孟明月一粒一粒认真将那碗苦得人心尖发颤的蛋炒饭吃得干干净净,她这才抬起头,望住凌云蛟:“我已经下定决心。”
“什么?”凌云蛟有些茫然
“我要去那座你所说的好莱坞的“神山”,要么死在那里,要么救活长生。”
她的语声和神情都十分平和,甚至还不如接了一个喜欢的角色来得激动。
但那种平和,却是以性命为赌注绝不后退的坚定。
不知道是哪里的巨大空间,茫茫一片烟云,天地都充盈着纯净的白色。
仔细看过去,会发现那些根本不是烟云,而是一根又一根接近透明的白色丝线四处交缠飞舞,如轻烟,又如白云。
天地间充盈的白色,都是千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蚕丝。
那些蚕丝竟像活物一般,不停地游走飞动,颤个不住。
蚕丝到处都是,但所有的蚕丝都是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向同一个方向行进——这个地方的中央。
不知道哪里的光亮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最明亮的地方正是这里的正中央。
只见中央的空地上,已经形成了一个薄薄的白色的大茧。
那茧竟有半人多高,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丝线所积。
这些蚕丝和寻常蚕丝不太一样,它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