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琨很快的就让人来禀了周府马球赛的日子,就在寒食节的前一日,也就是明日。
楚元漪看着前来禀告的下人,是庄子里最普通的农户打扮,但背脊挺直,即便弯着腰向楚元漪回话也有一种军中出来的人才有的气度。
她庄子中的下人甚至农户都和外面有点不一样,都是她父亲军中出来的人,楚云渊自己训练出来的楚家玄甲军精兵数万,自然是不可能都塞给楚元漪,公主能养的府兵是有规定的,明面上她只有两百,这都还是破例的。
楚云渊便把主意都打到了赐给楚元漪名下的庄子里,十几个庄子硬是塞了三千进去,实在不行了才作罢,剩下的玄甲军一部分早在他御驾亲征回京前就调去了楚元漪的封地,另一部分和普通的兵将一同充作完整的玄甲军连同兵权都交给了当时的弘文帝。
楚云渊这样费尽心思都是为了在自己去后,给女儿留下依仗。
楚元漪想起被交给弘文帝的那支玄甲军,她记得弘文帝将这支军队打散分到了各处卫所,亦或是派去戍边。
这样既能消化势力,也能防止能这支玄甲军再度被人驱使。
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些卫所里可还有不忘旧主的,也不为别的,只是多一个消息来源,楚元漪问向还候在一旁的兵丁:“宋统领哪去了?”
“统领说公主还有事交给他办,所以才让卑职来。”兵丁一板一眼地回到。
楚元漪也大抵知道宋琨是去做什么了,问了几句庄子里的情况就让人下去了。
这人下去没多久,楚元漪的院前又来了一波求见的人,是她的大管事石厚,知道公主在庄子待了近两个月终于要出门,激动地派人回了一趟公主府,取了不少新的衣物器具,还带了两个绣娘要给公主量身做一些合季节的新衣。
楚元漪配合地量了身,又在客堂听石厚唠叨了好一会,说的无非是现在京里时兴的哪种款式衣裙头面,上头又赏了一匣子的东珠,是做攒珠发饰还是压襟,做成璎珞也不错……
楚元漪一开始听得还挺怀念,但看石厚能一直说下去,打断道:“都做吧。”
“好,小的到时候从库房里再取一些东珠,交到宫里的司珍房和宫外的万宝楼给殿下多打一些花样。”石厚眉眼带笑,宋琨说公主今日心情不错是真的了,竟然能听自己说这么久,换了往日,公主早就不耐赶自己走了。
他让人送进膳食,才退下。
楚元漪今日醒来想的事情太多,用膳后一阵疲惫感涌来,由京墨银珠几人伺候着洗漱,抹完膏脂,上榻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庄子中,身边的人也还在,这时她才有了真的活了的踏实感。
京墨侍候她起身洗漱,银朱后带着一些小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式的衣裳和首饰,隔着屏风回禀:“殿下,今日去周家的庄子赴宴,是要穿骑装还是宫装?”
“宫装。”楚元漪在里头回道。
这样的马球赛也就看个热闹,她也不是去打马球的,还是宫装的好。
周家的庄子距离楚元漪的现在住的庄子不远,也就几里的路程,左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能赶到。
楚元漪不疾不徐地用着早膳,看着银朱不断地进出,指挥着小丫鬟给马车上放上备用的衣裳,还有她常饮的茶和一些瓜果点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外出郊游。
楚元漪也由着她们安排,她现在挺喜欢热闹。
楚元漪这边慢慢悠悠地准备,周家的庄子里头却有人坐立难安,周雪宁已经几次让人去庄子外头看永乐公主来了没。
小淮山这边的庄子总共就几家,都是在京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其中一家是永乐公主的,而且本人还住着,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周家要在这边办马球赛,于情于理都是要给永乐公主那边送去帖子。
永乐公主喜静,也不喜欢与各家的亲眷往来,以往多少往公主府递帖子的都被拒了,这次本也以为不过是送张帖子全个面子情,没想到昨日永乐公主的庄子处送来了回帖,这是要来赴会的意思。
她又是好一通忙活,重新安排了观台最上边的位置,只祈祷几位殿下凑在了一块,不要王不见王发生些不快。
她担忧地看向主台长案边的长宁公主,她的这个表妹在宫里娇惯坏了,听到永乐要来,已经是满脸的不快。
她们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嫡公主,一个是被优待的先帝公主,两位都是顶顶尊贵的,便是平日里接触少,这当中也有不少不可言的龃龉。
周雪宁心中叹了口气,让人再去庄子外看一眼,若是人一直没来的话,倒是好了。
不过显然让她失望了,她派出去的人将楚元漪迎了进来,她也赶忙下了观台向楚元漪见礼。
长宁有些不快地嘟囔:“她架子倒是大,球赛都已经开始好一会了人才来,看看她带的人,这么多的亲卫,我皇兄都没她威风。”
这话说的又是酸又是挤兑,比她小半岁的长惠公主也听出来了,她眼中闪着一抹灵动的光,开口却是怯怯的:“大姐姐,她毕竟是先帝亲封的公主,和我们不太一样。”
这话听似在给楚元漪解释,但听在长宁的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所有人都知道弘文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对于先帝唯一的女儿,所有人都盯着皇上的态度。
以至于弘文帝真也罢假也好,就算是装也得装出个对楚元漪好来,在外人看来弘文帝对楚元漪比对自己的亲生的孩子还要好。
很长一段时间,宫里的人只知楚元漪是大公主,可实际上她长宁才应该是弘文帝的大公主,而且凭什么先帝楚云渊可以给女儿破例开公主府拥二百的亲卫,她这个当朝的嫡公主出行却只能调宫里的金吾卫,甚至除了一个封号外,连食邑也没有。
母后只说等她及笄许了人家后父皇自是不会亏待她的,但楚元漪明明十岁时就能自己开府,自己不过和她相差一岁,当今的天子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凭什么自己还要比楚元漪低一头。
越想,她眼中的火光更甚。
长惠公主垂下眼睫,抬起一旁的杯盏轻抿了一茶,熨帖得眯起了眼:今天的马球赛来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