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第一日,永乐公主薨。
长惠公主听闻后,满是不可置信,昨日她只是随便想想,竟然成真了,再一探听是如何死的——
中毒!
而且当时她还是和父皇在一起用膳,这根本不能细想当中的曲折,多年宫中的生活,她与母妃最懂的就是明哲保身,鹌鹑似的不再出帐,等着这事的风波过去。
楚元漪的身体被移回了她自己帐中,但御营中的灯亮了一整夜。
毒从哪来的终于查清了,楚念瑟瑟地跪在地上,一把匕首扔在她的面前。
王安端进帐中的鹿肉并没有含毒,甚至在上桌前还有几个小内侍试过毒,没片好的鹿肉也无毒,唯有片好的那一小碟子有毒。
真正的毒药是浸在了片鹿肉的匕首上,还有片鹿肉的楚美人或许也不无辜。
她是弘文帝的枕边人,弘文帝对她亲自审。
楚念被拖到帐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楚楚地望向弘文帝,为自己辩解:“臣妾真的没有害陛下的心,这匕首还是陛下给臣妾的。”
她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便是现在发鬓散乱,也娇嫩得像是初绽开的海棠。
可弘文帝半分旖念都没有,这把匕首确实是他给的楚美人,昨日初到西山猎场,是楚美人侍寝,他便是用那把匕首挑开了她的衣裳,冰冷的刀刃轻触着娇嫩的肌肤,看着她又娇又惧地讨好,很是享受。
惊才绝艳的楚云渊,他一直难以企及,但现在他族中的女孩要在自己身下承/欢,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快,昨日完事后,便将那把匕首赐给了楚美人。
这不过一夜,上面就浸了毒,任是她再解释,弘文帝也是不信,冰冷狠厉的视线从楚美人的身上扫过,连带她后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的身子立刻抖得跟筛子似的。
“将她提出来!”弘文帝指着小宫女道。
他的声音刚落,那个小宫女就吓得失去了力气般趴在了地上,被两个禁卫军拖上前。
弘文帝道:“你都知道什么,说!”
小宫女视线都不敢抬趴伏着道:“是楚美人,楚美人昨日让奴婢将匕首泡在一盆无色的水中,奴婢真不知那是毒水!”
“你说谎!”楚念瞪大了双眼,要扑上前去质问小宫女,被人钳住了肩,再对上弘文帝冰冷的眼,她真的害怕极了,眼泪簌簌落下,身子不断地往前挣,“皇上,真的不是臣妾——臣妾没让她做过这样的事,只是将匕首交给她,让她替臣妾收好,今日也是她将匕首递给臣妾的,臣妾真的没做过毒害永乐公主的事情——”
到了这一刻她还没有看清情形,永乐公主不过是次要的,弘文帝不能忍的是有人要加害他。
弘文帝一个示意,小宫女被大理寺的洪大人继续带下去拷问,而楚美人,赐了她一死。
审问出来的结果竟然与太子和楚家都有牵扯,太子门下一个不起眼的属官曾是楚帝的拥趸,自跟了太子后一直得不到重用,在范阳楚家进京后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暗中与范阳楚氏往来,鼓动他们借着楚帝余留的威势起复,只要弘文帝死了,一定人心向背向。
也不知这个属官给范阳楚氏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信了,还大胆地利用宫中有个楚家女儿的便利,将毒药交给了买通的宫女。
楚念毕竟是皇帝身边侍候的,怕她知晓太多事在弘文帝面前露了怯,故而交给了宫女,让宫女寻到时机下毒。
呈上来的审问结果看上去说的很通,但范阳楚氏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又谁给他的许诺和支持?一个太子属官吗?
弘文帝看着在帐下跪着请罪的大儿子,薄唇,宽额,身材魁梧健壮,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比他年轻的时候走得顺遂多了,还有许多大儒的教导,身上除了武人的身形,一日日地熏陶下来多了像是天潢贵胄天生的气派。
不由地就想起这个大儿带着人冲进御营的模样,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一瞬要被取代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尤是不喜。
一个属官或许做不到给范阳楚家支持,若是太子呢?
太子想利用楚家来除掉自己好上位!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弘文帝抚上眉心,压下滔天的怒气,这个自己栽培的儿子,还没有野心到这个地步。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看向太子总有一种威胁感,他这个做老子的才当了几年皇帝?太子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再开口时,语中对太子带上了几分隐怒:“约束好你的属官,朕不止你一个儿子!”
秦武心中惊得涌起惊涛,他也没想到查来查去会查到他带来的人头上,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终究是他手下的人出了问题,自然要来请罪,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让父皇说出不止他一个儿子的话来。
这是有废太子的意思啊。
见父皇还在气头上,他不敢多言,应诺退下,寻太师商量去。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查清了,范阳楚氏贪心不足,同太子属官勾结枉害了永乐公主,才刚入京不久的范阳楚氏,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嗣子的事也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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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惶惶的一夜,宋琨却偷偷地带了一人入了公主的帐中。
来者年岁颇大,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他是前朝便很有盛名的神医左鸣堂,曾受过楚帝的恩情,又帮忙控制过瘟疫,晚年仍旧在致力于医学,四处游医,公主府中帮公主装病施针的医正也是这位老先生的徒弟。
他提着药箱嘟嘟囔囔地走到公主塌前,一边掀开公主的眼皮一番望闻问切,嘴上又是不住地嘟囔责怪:“好好的身子,非要装病现在还中毒假死,这样折腾,你们就不能拦着公主一点!”
京墨虽然知道公主是假死,但先前见公主不断地吐血也是真的怕,声音中还带着颤,恳求道:“左神医,赶紧帮我家公主祛毒吧!”
断肠这样的毒药确实如宫中御医说的那样,虽然来的剧烈,但身子好的人是不会很快呜呼的,京墨在左神医的指挥下,将公主的衣襟往下拉了一点,露出锁骨下方的一片肌肤。
那儿密匝着几个针眼,露着只剩微毫的几根银针尖尖,御医会诊断公主毒入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