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漪不想同田烈现在就有冲突,她此行以访亲的名义绕开田烈去往太原,带的人马都尽量轻装简行。姚青更是单骑先行,去往朔州整顿战后的乱局。
一日一日靠近太原,楚元漪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事,温柔的母亲,总是用胡子扎她的父亲,还有许久未曾见过和联系的舅舅。
有多久了呢?
自弘文帝登基开始便再未见过,只偶尔保持着一些信件土仪的往来,后来齐伍在朔州站稳,她又假死出京,同舅舅联系的这条线就成了不必要的隐患,她干脆让苏家以为她已经死了。
如今代州被攻,作为代州刺史的苏政安疏散百姓退回到太原,听说受了不轻的伤。
她该去看望看望。
昔日的范阳楚氏是她借弘文帝的手一锅端了的,太原苏家,对这最后的亲人,她说不出是想念还是有着别的些期待。
她想,应该些近乡情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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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时节,倒春寒的寒气虽已经散去,变得暖和起来,但荒野上一眼望去仍旧是的一片枯褐色。
一队兵马疾驰而过,飞扬起乱舞的枯草碎屑,一骑枣红马的俊俏公子在马上不住擦着汗,才一晃的功夫,他就落下一大截,只好又拍拍马屁、股,驱马赶上。
“沈大将军,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咱们王爷到底是有多恨突厥人,这么赶路兄弟我已经要吃不消了。”
开口的是银川冯家的公子冯怀,大楚乱起,他家的老爷子眼光犀利,一眼看中秦卫潇有逐鹿的本事,主动投靠,将嫡系的孙辈冯怀送到晋王身边锻炼。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是他爷爷怕秦卫潇打进银川,自己主动投诚了,还把他送到晋王的身边当个使唤的。
也不知道这位爷想的是什么,不往中原腹地打,就守着陇右和关内两道,前些日子收到了突厥抢掠了朔、代两州的消息,跟发生天大的事情般,连夜整兵往河东赶。
要他说,晋王好歹是弘文帝的义子,怎么也比在位不仁的秦煜和才七八岁的傀儡小皇子有竞争力多了,若是振臂一呼,打进西京将韩道正赶出去也无不可。
可现在为什么非要从陇右跑到河东去打劳什子突厥人?
每日一睁眼就是在马背上颠簸,他非正经的行伍出身,实在是受不住了。
被问的沈从无语望天,他们王爷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都这么多年了,他家王爷还追着永乐公主后头跑呢,朔州是永乐公主早早占下的地盘,如今被突厥人冲破了,这突厥的新可汗还是被自家王爷从东边撵过去的。
永乐公主本就不待见他们王爷,现在还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家主子能不急吗?
但这些真不能同外人道也。
沈从一挥马鞭,甩开了冯怀。
冯怀苦得哎哎直叫唤,赶到胜州时,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惹来几个将领的笑话。
“冯小公子,你细皮嫩肉的,不如回去吧,哈哈。”
冯怀对他们一阵龇牙咧嘴,他倒是想回去,但他家老爷子绝对会将他打出来,他们冯家既然投了晋王,总得派得上些用场。
胜州刺史是他冯家的人,晋王此行横跨两道追击突厥,必须有个可靠的后方,他是来稳住后方的。
他的作用哪是这些武夫能明白的,他傲气地冲一干将领哼哼几声,一挪一拐地往刺史府走去。
胜州刺史汪明早就得到了信,为他们接风洗尘,秦卫潇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修长,只是简单地立在那,眉宇间没有一丝杀意与戾气,却让人无端地胆寒。
这位可真真是杀神,早几年在京中时还不显,自到了陇右兼封河西节度使,手段狠厉,从甘州打到玉门收河西五郡之地,龟兹、于阗、吐蕃等外邦具不敢再来犯,老老实实通过河西廊道做起了往来生意。
外邦多爱与中原做生意,整个河西廊道又尽在晋王手中,往来关内外的光是关卡费就足够让人眼馋,而这些又尽数花在了兵马上,明眼人都不敢打这位杀神的主意,也难怪冯家会干脆利落直接投了。
这位若是也加入大楚的乱局中,未来还真不好说。
汪明只瞟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往后招了招手,取过地志,谄着笑脸走到秦卫潇几步外,恭敬行礼道:“王爷,这是我胜州的地志,也记录了西突厥的部分常驻地。”
秦卫潇接过地志直接翻看起来,草原太大了,突厥人又逐水草而居,要想真正打击到他们,就不能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
确定他们的可汗王帐,一举击溃,这是秦卫潇的打算。
可惜,手中的地志记录的只是一些边远部族的牧民,他甩开手交给身后的沈从,道:“寻一些对草原了解的人手于我。”
“是,是。”汪明连连应道,却在秦卫潇吩咐完后依旧不离开。
“还有何事?”秦卫潇垂落下目光,如有实质的压力般落在汪明身上。
汪明也是官场中的老手了,顶着压力继续谄着笑道:“王爷一路奔驰辛苦,长夜漫漫,下官为王爷和诸位将领特备了些酒水稍洗征尘。”
酒水是说得含蓄了,重要的是长夜漫漫,他为晋王备了几个可人儿。
秦卫潇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直接道:“汪刺史,本王此行不是来寻乐子的。”
“下官知晓了。”汪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位杀神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到人走了,他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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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灰色院墙伸出几枝发新芽的枝叶,煞是喜人。
多年未开的楚氏老宅门前,停着数量马车,热闹地往里搬送着些东西,楚元漪沿着长廊缓缓走着,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昔日开国帝王的居所,便是因为忌讳,也无人敢住,就一直空了下来,陈设除了老旧了一些,与记忆中的相差不大。
只物是人非,无端地空荡和冷清。
她走了没一会便不想再看下去了,只交给京墨带人收拾,自己到书房亲自给苏府写了拜帖,派人送去。
与有点恹恹的楚元漪不同,京墨布置的兴致很高,命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