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为了照顾楚元漪的脚准备的,此行代州换了一条路线,从胜州地界穿过,要比她来时快上许多,但楚元漪依旧觉得慢,中途弃了马车,改自己骑马。
踏上马镫有一瞬的不适,不过还能忍,本就是小伤,又养了几天,问题不大。
原本是要日余才能行完的路程,戌时便到了,代州的城门不但紧闭着,而且有弓箭对向了他们,执朔守将喝问:“来者何人!”
宋琨打马上前,亮出通关符令,高声喊道:“永乐公主回城!开城门!”
代州的守将自然是知晓永乐公主的,但她只在代州待过一日,无人能识来人真假,如今又是风声鹤唳的处境,守将不敢轻易开城门,他只能一边让人去请樊司马,一边同城下的人道:“还请诸君稍待。”
不过半响,有人急切地攀上了城墙,苏景悦往城下望,最先看到的是宋琨,身形有些熟悉,但触及其面容上的疤痕,皱了皱眉,她不记得表姐身边有这样的人,再看后头火光照耀下跟着的也是许多的生面孔。
突厥再犯朔州的消息已经传遍,表姐的下落更是不明,如今却有人以她的身份前来,苏景悦气愤难当,抬手要下令放箭。
楚元漪驭马从围着她的护卫中心往前了几步,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在明亮处。
苏景悦的手顿住,难掩激动,不断重复下令:“是我表姐,开城门,快开城门——”
苏景悦一见楚元漪就克制不住地哭,她太害怕了,突厥突然发难,时间还那般凑巧,她的哥哥几近是疯癫着跑回来,嘴中还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直觉告诉她,苏景程怕是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下了狠手,得到的消息足以令他们苏家身败名裂。
父亲一辈子都守在代州,却被个不成器的引狼入室,害了朔代两州,还害了表姐,这些日子来她坐立难安,恨不得出事的人是她才好。
此刻见到活生生的楚元漪,她的情绪再也绷不住。
楚元漪拍了拍她的肩背,但并没有过多的安抚,转而对才赶来的樊栗下令:“将代州所有的城防布置与各司兵将粮草几何呈上来予我。”
樊栗一愣,永乐公主这是要彻底地接管代州。
他还未做出决断,已经有人替他应了:“去取来。”
来人正是苏政安,他比早些在太原见到时还显得虚弱,需要人搀扶着才行到了楚元漪的面前,逆子做下的事情,简直是在断他苏家的根基。
他再也没脸以楚元漪的舅舅自居,朝楚元漪深深拜下:“下官教子不严,向公主请罪。”
楚元漪不是圣人,心中多少是对苏家有迁怒的,但看自己的舅舅这般姿态,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罢了罢手,道:“舅舅拖着病体前来代州有心了,下去歇着吧,代州有我。”
这既是对苏政安身体的担心,也是在宣誓自己对代州的主权。
苏政安又岂会听不出这当中的疏离,可至少没有不再认他这个舅舅,眼下也不是急着修复亲缘关系的时候,退了一步道:“代州就有劳公主了。”
他又扫向楚元漪身后的目露凶狠的护卫,虽刮了大胡子还添了一道伤痕,但距离近了不难认出此人是宋统领,遂提议:“我随行带了郎中,为公主的人看治一番?”
楚元漪从他恳切的目光中移向了宋琨,深色的衣襟透出些湿濡,显然是身上的伤又裂开了。
她眉目蹙了蹙,有些懊恼,应该强行将宋叔留在胜州养伤的。
“公主,只是小伤——”宋琨想解释。
“下去换药。”楚元漪不容置喙地下命令,打断了宋琨的话。
苏景悦这时候才认出了宋琨,再次意识到表姐恐怕遭遇到了比想象中还要严酷的祸事。
她静静地跟在一行人的后头,听着表姐有条不紊地重新对代州进行布防,忽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恍然地抬头。
表姐要继续用她,让她负责守城和建起防线,挖壕沟立栏栅。
楚元漪凝着她问:“可能做到?”
交予苏景悦的主行的是监军之责,这不光是看在她姓苏,也是听了樊栗的简报。
是苏景悦在樊栗筹粮不在代州时,率先做出了守城的决断,没有让突厥袭朔州的消息在代州引起恐慌。
这让楚元漪很是高看了苏景悦,她心中对苏家虽然还有气,但舅舅的一蹶不振她还是看在眼里的,苏景悦有能力,她很愿意给她机会。
许是苏景悦沉默的太久,面上也是呆滞的神情,冯怀觉得有趣,朝她一阵挤眉弄眼。
苏景悦如梦初醒,郑重地迈出一步,道:“景悦定不辱命。”
楚元漪点了点头,又继续同在场之人商谈,秦卫潇既然将沈从给了她,不用未免太浪费了,她决定用沈从为先锋,在代州的壕沟与栏栅布好后,带轻骑兵挑衅叫战突厥兵马。
突厥久攻不下朔州,必然转火代州,朔州便可获得喘息,继而两城相互守望,令突厥兵马奔疲于两城之间。
如此足以拖延些时日。
冯怀听完简直要称妙了,他原是以为晋王是要将永乐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如今才真正察觉两人的目的,晋王是擒贼擒王,而永乐公主则是声东击西,明面上看她是在与伊勒图纠缠,实则是在帮晋王牵住了援兵。
敢这样配合,实力、勇气、时运和信任缺一不可,他不由再次看向永乐公主,果然他觉得这位公主凶不是错觉,敢这样用两破过的城同突厥人正面抗,是个狠人。
晋王深入草原也是个狠人。
想清楚后,冯怀有些欲哭无泪,哀怨地看向沈从,沈从一句没有提点过他。
他主动跟来,是觉得永乐公主身边定然安全,还比晋王好讨好些,没想是从一个坑跳入了另一个坑。
沈从别过了脸,永乐公主的剽悍,他在京中跟在王爷身边便见识过,那可是见到太子都不行礼的主,只怪冯怀过得太惬意,合该来受受磋磨。
“冯公子有什么话要说?”楚元漪问道。
“我是在想,”冯怀有些支吾,“若是突厥人不受挑衅了怎么办?”
楚元漪淡淡地瞥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