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漪被秦卫潇问得有些发懵,有一瞬回到幼时做错了事,父亲教训她的时候。
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不过是抓住了每个送到面前的机遇而已,说来她才该气,她的计划中没有秦卫潇赶回来的选项。
可秦卫潇偏偏赶来了,他如天神般降临解了代州的危机,她想独吞的功劳与民心恐怕是功亏一篑了。
再加上突袭王帐的结果若是成功的,这名声说不得还要压她一头。
她都没计较这个,这人还反过来责问她。
这是什么道理?
她问到:“你怎么这么快回援了,攻王帐的事成功了吗?”
楚元漪明显没有反省的意识,还问起了王帐的事。
秦卫潇是真被她气得不轻,气冲脑门,觉得合该给她一点教训,但接连熬了半个月,铁打的身子也难撑,反又在楚元漪面前柔弱了一把。
他晃了晃身子,像是站不住,楚元漪急的去扶他。
秦卫潇再怎么样也是比楚元漪高大许多的成年男子,这一扶,楚元漪便知道自己不行,喊道:“宋叔,他身上太臭了,你来扶一扶他。”
她不开口倒好,一开口,直接将秦卫潇气晕。
宋琨也有些嫌弃地接过这位晋王,真是个指望不上的!
他扶得有些粗鲁,手掌从秦卫潇的腋下穿过将人撑起。
这一撑,昏过去的秦卫潇闷哼一声,额前泛起细密的冷汗。
这很不对,似想到什么,楚元漪让宋琨将人扶到僻静的墙角,去唤个郎中来。
她自己也没闲着,解开秦卫潇铠甲,要去扒他的衣服,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给制住了。
秦卫潇眼眸半抬,眼睑显得细长,明明一副虚弱的摸样,眼里却带着戏谑:“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秦卫潇在楚元漪印象里,一直是狼一般迸发着野性的人,这样的虚弱简直是少有,可都这样了,还记得男女授受不亲,早没见他这么讲究。
楚元漪白了他一眼,一把拂开他已经没啥气力的手,直接扒开了他衣襟。
撕拉一声,秦卫潇闷哼,胸腹跟着动了动,入目,是一道重新冒着血的伤痕,那伤痕从肩锋到上腹,扒开的里衣更是一层层干涸的血迹,能剥下细碎血块那种,明显是伤和衣服已经长在了一块,她用力猛,生生将两者撕开。
这得多痛啊!
楚元漪无措地看着他重新冒血的伤口,视线上移,秦卫潇唇色发白,牙关紧咬,穴角与脖颈泛起苍蚯似的青筋,明显是在忍疼。
楚元漪捂着唇,眼里有心疼还有许多的歉疚,她想道歉不该蛮力撕扯他的衣服,又无比觉得自己恶劣,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千里奔袭闯王帐这事不易不是吗?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更令她觉得难受的是,她隐隐猜测到他的这伤原何会拖成这样。
“我……”
她开口有些艰涩,什么都没有说出。
秦卫潇伸手将衣服重新掩了起来,笑了笑道:“长痛不如短痛,倒要谢谢殿下动手,省去郎中一点点分开伤处的折磨了,不过——”
他的语气一转,变得有些轻佻,“殿下,扒了我衣裳 ,是要对我负责的。”
他的眸色太过温柔,如海一般深邃,又如云一般柔和,一陷进去,便被柔软给包裹,让人想一直沉溺下去。
楚元漪差点便要点头,宋琨带着郎中回来了,锐利的眼扫过晋王,他就知道这人对他们家公主不安好心,他这才离开一会就开始挟恩求报了,冷笑着道:“晋王还能同我家公主玩笑,看来并无大碍。”
“宋叔,他有碍的。”楚元漪认真地说,又赶紧请郎中给秦卫潇的伤口止血。
血刺呼啦的伤口再次冒出来,郎中都不由抽了一口冷气,语气有些责怪:“这位小将军未免太不爱惜自己了,这样的伤怎么能不处理一直拖着,还有,怎么能这样生生撕开,和生剐皮肉有什么区别……”
郎中一边上药,一边止不住地数落着看不过眼的地方。
秦卫潇不语,似笑非笑地看向楚元漪。
楚元漪又愧又心虚地回望,发现他疼得嘶气,立马同郎中道:“老先生,你下手轻一些,他疼呢!”
郎中有些茫然,他给这么多将士治过伤,对自己的伤药与上药手法最是自信不过,况且这个小将军连伤口重新撕裂的疼都忍了,会忍不了上药的一点点疼,他疑惑地望向秦卫潇。
“老先生继续,我不疼的。”话是对郎中说的,眼却是看着楚元漪的。
宋琨看不下去,隔断了他与楚元漪的视线,这晋王,好没脸!
同是战场上浴血战出来的将军,什么刀枪箭伤没受过,又不是致命伤,没他这样显摆的!
他瞪了一眼晋王,提醒楚元漪:“公主,伊勒图要逃了。”
战场上连出现两拨援军,伊勒图自知不敌,且战且退,已经快退出包围圈了。
楚元漪危险地眯了眯眼,这样的鹰隼放回草原,她不安心。
而且她和伊勒图的仇可不是一星半点,流落草原,还有许多将士的性命,如今正该是报回来的时候。
她重新退回视野好的城墙之上,新补上的擂鼓将士收到命令,鼓点开始急促变化,城下领兵的初一小将,一个呼哨,周边将士呈三路分开,两翼拦开各色兵马,中间领数十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追击伊勒图。
军败如山倒,以马上悍勇为名的突厥骑兵,此刻奔逃中只显得笨重与混乱,兵器破空的刺啦声追着伊勒图,他慌忙中回头,慢慢松了紧牵着的马辔,一贯长枪自他的胸口穿出。
他不敢置信地从马上跌落。
伊勒图一死,这场胜利更是毋庸置疑。
城墙之上,还有城墙内外,无人不发出雀跃的欢呼。
楚元漪也松了一口气地倚在城墙上,这半月,她每日的精神都是紧绷的,此刻外患才算是真正的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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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骀荡,朔代两州百废待兴,人人面上带着的都是重建的希望,往日离开的百姓,也带着儿女重回故土。
苏政安见此,心结也放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