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纸张,尚远不如后世好用,日常多见所用的还是竹简,故这封箭书也非纸质,而是绸布。
便由那小奴去取了箭书,转呈力子都。
力子都将之展开,细细地看过1遍,将之丢到案上,拍案说道:“我说昨天这竖子攻城懈怠,今日又驱使百姓,不用他的精卒,却原来因在此处!”
座下右手1人问道:“敢问大率,是何箭书,可否能容在下1观?”
说话之人是王丹。
力子都示意小奴把箭书给他,王丹却不等小奴把箭书拿来,当即起身离席,到力子都案前,将箭书接住,就立在案前恭恭敬敬地来看。看罢,他只当未见对面季猛投来的眼神,仍将箭书还回到了案上,抚须长须,沉吟了片刻,说道:“大率,这箭书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力子都问道。
季猛见王丹没把箭书转给自己,只得主动求看,说道:“大率,箭书能否也容我1观?”
力子都即吩咐小奴,说道:“奉给军师去看!”
王丹姿态那般恭谨,季猛也不好端坐席上等待,便也起身,到了案前,接住观瞧。
不等季猛把箭书看完,王丹摸着胡须,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说道:“大率,观此箭书言语,分明已不是城中射给董从事的第1封箭书了,而是给董从事的1封回书!这就说明,董从事於城中至少是已经通了1次书信。”问献箭书的那小率,“你是怎么得来此封箭书的?”
这小率答道:“攻城时,我遵大率之令,引督战的我屯部曲,离城墙很近,乃见有攻城的百姓从射落的箭矢里捡起了这1支箭,似是拆下来了什么东西,就叫人去看,即是此封箭书。”
“哦,是这么回事。”王丹说道。
力子都等他解释有何蹊跷,却不见他再往下说,等不及了,说道:“先生,有什么蹊跷?”
王丹说道:“敢请大率先屏退左右,再容在下细细说来。”
力子都便令那小率与陪坐帐中的萧成、高宝、李瑾等将,说道:“你们都下去!”
王丹最近只要是和力子都说什么事儿,动不动的就请力子都“屏退左右”,萧成诸人已然习惯,如那高宝,虽是看不惯王丹神神秘秘的样子,可力子都的令,他得听,诸人遂就退出。
等萧成等退出后,王丹方才说道:“大率,若是此封箭书中言语果真,董从事他还真是……?”
话到此处,顿将下来。
“还真是怎样?”
王丹回答说道:“还真是如大率适才所析!难怪他昨日攻城怠慢,今日又不用本部精卒上阵。”
“大率……,大率且慢动怒!以在下愚见,这封箭书不见得是真。”箭书不长,字体即使再小,1张小小的绸布上,又能写下多少个字?季猛1目数行,已将箭书看完,听到了王丹此话,他1边把箭书也还回案上,1边急忙赶在力子都将要发怒的关头,插口说道。
力子都再度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没有落在案上,他转顾季猛,说道:“不见得是真?”
“大率,这封箭书中,固是有言,说‘得董君书’,可是细辨箭书中言辞,却疑点重重。”
力子都问道:“有什么疑点?”
“箭书中说,察董从事为何作乱,……不,应该是为何‘举义’,是为父报仇。言称此系复仇的孝行,按《春秋》大义,可不治罪。因此,他可以向朝廷上书,请赦董从事此罪。云云。以此来说辞,来向董从事示宽好。可是大率,就国法言之,董从事所犯之罪,可不仅只是聚众杀人,为父报仇之此1罪也!他更是报完仇后,尝攻其县邑。聚众犯城,与造反何异?这可是不可赦的谋逆死罪!箭书中对此,却是1言未有道!大率,这岂不可疑么?”
——汉家治国,袭自前秦,本重律法,到董仲舒时,董仲舒提出了“春秋决狱”的观点,认为应抛开国家法律,引用《春秋》等儒家经典作为审理案件的依据,是乃季猛话中所说的“按《春秋》大义”此句之意。“齐襄公复9世之仇,春秋大之”,复仇是《春秋》的大义之1。
“春秋决狱”的儒家观点,力子都也是知道的,并且因为是为父母报仇,而最终郡县长吏将杀人之人免於治罪的事例,他也听说过些,所以对箭书中之此说辞,他才会相信。
他说道:“不可赦的死罪?”
季猛说道:“谋逆之罪,法不容赦!大率,箭书中对此却只言不提,故我以为,此封箭书所言十之89不是真的!”看了看王丹,继续与力子都说道,“在下愚见,恐是杜俨的离间之计!”
“离间之计?”
季猛说道:“大率,杜俨其人素有谋略之名,行用此计,不足为奇。”
王丹摸着胡须,含笑说道:“军师此论,乍听起来似有道理,然却经不起琢磨。”
力子都问道:“王公,此话怎讲?”
王丹侃侃而谈,说道:“大率,刚才在下已经问得清楚,大率也听得清楚了,这封箭书,是杜俨射给董宪,而意外的被大率遣去督战的那位小率所得之的。如果按军师所论,杜俨这封箭书为的是行离间之计,他又怎会能在事前就确切的知道,这封箭书会为大率所得?他是不是该往城西射箭书才对?城南俱董从事的部曲,便是拿到此书,也断然不会呈给大率的啊!”
王丹的这番话,才是乍听起来,似有道理,实际上经不起推敲,但问题是力子都猜忌董宪已深,在见到此封箭书之初时,他就已把箭书中的内容信了78,因这时听了王丹此话,季猛的所言他已是完全听不进去了,对箭书中的内容更已是深信不疑。
他再也忍不住了,又重重地拍了1下案几,怒道:“王公所言甚是!军师,你说这箭书是挑拨离间,可就像王公所说,若挑拨离间,箭书当射城西才是,却为何偏射城南?这怎能是挑拨离间!……军师,你不必说了,我看董宪与杜俨勾连,已起叛我之心此事,必是确凿!董宪竖子!当年他走投无路,来奔我时,我重其名声,待其甚厚,却今时叛我!孰不可忍也!”
就待令人召董宪过来,令到嘴边,他转念1想,董宪现既与城中勾连,说不得做贼心虚,那便是派人去召,他也不见得会肯来,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