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起我的发丝,我不由得搂紧了自己,感觉一阵寒冷,可不能让润玉见得我这副难受的样子。
良久,心绪宁静。
我适才站起身,一手端着铜盆在怀,一手推开了寝房的门,由于我身子娇小盆水又重,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几滴水从铜盆溢出。
听到了我推门进来的声音,润玉蹙眉放下手笔,立即快速的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手中的铜盆接了过去,一边拥着我的肩往檀桌那边走,无奈又心疼道:“大半夜怎么拿一大盆水过来。”
“见你时常埋首于国事政策,想必是很累吧,我又帮不上你的忙,所以,我想,为你洗洗脚。”我嘟嘴不去看他,甚是无措。
却不想润玉在我说下这话后深深凝视我的眼神愈来愈强烈,蓝月衣下,神情清明,眼底一股暖流似要涌出:“穗儿......”
我笑笑,看他脸色清静,眼中还是有略微倦意,便推扶他端坐:“你快坐下吧。难得在凡间,就暂且放下公事罢。”
润玉点点头,便任由了我去。
我蹲下身子,着手替他脱去靴袜,盆子里的水热气腾腾,将润玉赤足缓缓放下去,沐足于微烫的水流,暖流心泌。手指捏拨着他的足趾间隙,随着薄雾愈蒸,暖流由足底逐渐蔓延四下,依稀能看到润玉额前细汗蒸发殆尽,神色流过一丝轻松安逸。
润玉支额久久凝望我,红晕渐渐染上冷峻的线条,那感觉就好像,许久无人待他这般好,超脱世俗红尘,他不敢就此睡去,怕...梦醒了,一切归常。
“待明日回到天界,本座命御厨多做点好吃的,你常受伤,这些日子看你瘦了不少。”润玉声音依旧清冷,撸起袖伸手温柔抚摸我的头。
我正埋首为他脚踝按摩,抬头看到润玉的动作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不过很快忍住了,静静任由他抚摸,指尖撩入我的发丝,掌温细暖,我却触及冰冷。
看到我下意识的动作,润玉僵了一下,从方才端坐下时就一直弯起的嘴角垂了下来,片刻后把手搭在大腿上,蓝褶袖子遮下,依稀听见骨骼攥扭的声响。
窗外静得可怕。
我的头埋得越低,虽然我没抬头,但是我知道润玉的眼神一直盯着我看,四下白雾缥缈,分不清他面上神情,让我感觉非常不自在。
按摩的手亦顿了顿。
“穗儿,你在害怕。”顶上传来他清冽的声音,毫无疑问,尽数肯定。
“才没有呢。”我摇摇头,朝他乐呵一笑,抬首对上他幽黑的眼眸,手指紧攥了下,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沦陷入那黑色漩涡难以自拔。
盆子里的水一下凉了不少,润玉身上的气息愈来愈冰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是不是觉得,本座对付彦佑的方式太狠。”
若我说是,亦改不了彦佑半残的事实。
见我不答,润玉一把拽起我的手,不顾沾水湿润,细细抚着:“穗儿,在这世间本座最不会伤害的人是你,所以,你不必如此害怕本座。”
“我不希望战争到来。”我垂下眉头,说。但魔界一旦攻上天界,亦不得不战。
“穗儿,本座不杀别人,万一别人哪天反咬本座一口,在这天地乱世便永不平息,所以要趁别人未杀自己前,先反将他一军,以除后患。穗儿,世间的正经黑白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本座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懂吗?”说这话时眼里精芒光射,直直看着前方。转而看我,怜惜地抚抚我的头发,他希望我永远不要记起一切,永远单纯快乐,可惜,事情往往由不得你我。
“我......”
“你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么?”
我摇摇头。
“一个农夫在寒冷的冬天看到蛇冻僵了,心生怜意便将它拾起轻轻端进怀里温暖它。蛇受到暖意逐渐复苏,很快露出本性,用毒牙反咬恩人一口。农夫临死时深深痛恶,并允诺来生决不怜惜毒蛇般冷血的恶人!”
“故事的确动听,此为告诫世人一个教训,对待恶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即便仁至义尽,他们邪恶的本性依然不变。”说这话时,这个看起谦谦君子的男人,月光洒在他清俊轮廓,深邃的眼眸看起来不寒而粟,薄唇吐出的一字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分。
曾经,大圣亦也是这样想的吧。我不禁回握住润玉:“我懂,就是心里有点......”
“日后,你便会明白的了。”
......
论我最快乐的时光,应该就是花果山了吧,可惜回不去了......
不知觉竟愣了神,突地一笑。
“你笑什么?”他在我脸上流连片刻,我听到声音又抬头。“是念起什么回忆吗?”他似若无事的调开了目光。
“大概是...大圣...那时,我还一个劲儿跟他说我不愿嫁人,没想到......”
润玉凝望着仍挂念大圣的我,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尖缓缓将我的头靠在他大腿边侧,嗤笑一声:“大圣远去西行,勿再挂念。穗儿,你迟早嫁给本座,大圣能给你的,本座一样能给你!”话中有话,天后之位,旭凤不能给你,嫁给我润玉,日后,你便是天后!
“可是......”似没听明白,看着润玉的举止,觉着润玉可能有事瞒着我。
他突然双手捧起我的脸,烛光柔和了他锐利的鹰眸,冷傲孤清,看着我眉眼温润,脸色渐渐回暖:“我也不知为何,你我原本不该相爱,可我就忍不住想你,我润玉一生独爱锦觅,却想不到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越抗拒本座,本座就越想深入了解你......”他脸靠得越近,嘴角略牵起一抹涩然的苦笑,“我润玉,此生,只爱你穗禾一个女人,足矣。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魔界之人伤你一分。”
......
寝房里一时陷入静默,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风吹落叶和缓悠幽。
感受到他手里的温暖,润玉只是淡淡一笑:“好了,水凉了,你把水拿去倒了吧。”他从铜盆收起脚,我替他擦净赤足水渍,缓缓穿上靴袜适才拿起盆子站起。
“穗儿,等等。”背后响起他朗朗清声。
回首相觑,目光所及之处,月亮照下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