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一个伯爵真和人吵嘴甚至动手吧?
陆时也跟着往旁边闪开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没想到,那个醉汉还是不依不饶,对陆时伸出手,说道:“中国小子!陆,‘先生’,是吧?”
在“先生”一词上加了重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陆时有些恼火,没有接茬。
醉汉便呵呵一笑,
“我叫福斯特·欧文斯,美!国!人!”
显然,这货对自己美国人的身份非常自豪。
隐隐地,陆时觉得有麻烦了。
一旁的沃德豪斯也是若有所感,额头上都快挤出“川”字来了,说:“这位先生,你喝醉了。要不要我叫船员或者俱乐部的服务员搀扶你回房休息?你是哪个房间?”
欧文斯向后退了半步,
“我没醉!”
醉酒的人如果酒品不好,一般都会说自己没醉,
酒品好的那种,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沃德豪斯有些厌烦,
“你……”
才说一个字,欧文斯直接打断:“我不找你!我找陆‘先生’。”
他转向了陆时,
“呵呵……我注意你很久了。在布兰卡,你没有下船;在巴巴多斯,你没有下船;在巴拿马,你没有下船……怎么,你这是要到纽约?你一个中国人要到纽约?”
果然是这种事情。
陆时摇头,看向沃德豪斯,
“我们走吧。”
沃德豪斯赞同:“好。正好明天早晨到纽约了,我们准备行李。”
两人放下了酒杯,朝大门走去。
但如果醉汉有这么容易摆脱就好了,
欧文斯一把拉住陆时的右臂,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颠三倒四地说道:“你想要去纽约吗?哈哈……你想去美国,对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一定是想去纽约!”
陆时叹气,右手甩了甩,像是在做热身运动。
沃德豪斯:???
“陆?”
他满是好奇。
结果,陆时没搭腔,只是捏住了酒杯。
“嘶……”
沃德豪斯倒吸一口凉气,
和陆时接触这么久,每次见面,陆时都表现出了谦虚、绅士的一面,周到柔和、彬彬有礼。
谁曾想,这么低调的人也有一言不合就要给人开瓢的场合。
沃德豪斯压低声音,
“陆!你等等!这是美国人的船,低调行事。”
陆时将杯子放了回去,说:“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给他醒醒酒。”
有这么醒酒的吗!?
沃德豪斯满头黑线,
 ̄□ ̄||
他赶紧对欧文斯严肃地说道:“这位先生,你最好是……”
欧文斯再次打断了他,
“英国佬,爵士,大老爷,我没在跟你说话。而且,你给老子收起伦敦那一套,美国可不兴跪拜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德豪斯额头青筋暴起,
他还没有看不起美国土包子呢,反倒是被对方先看不起了,
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
欧文斯略得意,
“对,就是这样,别再给老子逼逼赖赖了。”
他随后又转向了陆时,
“你要去美国,证书准备好了吗?嗯?给我看看!我给你检查检查。”
陆时一愣,
过了几秒钟,他才想起对方所谓的“证书”是什么。
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关于执行有关华人条约诸规定的法律》,此即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
这个法案限禁华人外来移民和劳工,却也得解决法案颁布前的华人劳工的身份问题,
于是,法案
该证书包括华人劳工的姓名、年龄、职业、最后居住地、个人描述和身份事实,在所有细节上,必须与真人一一对照,
简单来说,只有持劳工证,才能合法地进入美国。
陆时当然没有这种东西。
他是访问学者,且受哈佛大学的邀请,由爱德华七世事前沟通,在美国海关和领馆直接报备,
更何况,跟他访美的还有一位金伯利伯爵。
陆时叹了口气,
“《排华法案》……”
连李鸿章都说过:“《排华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
可惜的是,清政府处于列强压迫之下,明知美国排华后果严重,也不敢采取报复措施,反而步步退让,于1884年与美国签定新的条约,10年内禁止华工赴美。
当然,就算清政府抗争,美国也不会当回事,
美国当局或以不能干预地方事务为由推脱责任,或干脆不予置理。
沃德豪斯不由得有些难堪,
他随陆时赴美,本身就肩负“罩”着陆时的使命,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在捍卫大英和国王陛下的荣耀,
结果倒好,还没下船,就遇到了这么个腌臜事。
偏偏对方是个醉汉,
这种滚刀肉最是麻烦了。
欧文斯的大脑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因此察觉不到危险,
他没注意到陆时眼中的冰冷,上前一步,
“来!给我看看!”
竟然捏住了陆时的肩膀,
看那样子,是要搜身。
“啧……”
陆时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
他挣脱开对方的手,握紧了酒杯,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欧文斯因为陆时的动作晃了个趔趄,
他本就醉酒,脚下拌蒜,竟然一下子摔倒了,
咚——
地板发出闷响。
一瞬间,众人的视线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