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记得。
是他要离开B市的时候，他说订了一间江景餐厅，但最后被她换到了楚香阁。
夏竹不太想和他聊过去，至少不是此刻还清醒的时候。
于是她假装没听到，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不想聊，谢昼说了这句之后，便也不再提起。
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所以菜上来的很快。
服务生上菜的时候，十分恭敬地朝着谢昼的方向，弯腰问道：“是否需要上酒水呢？”
谢昼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夏竹，“想喝吗？”
夏竹摇头，她酒量本就不佳，这几年因为喝得少就更差了。
她手放在包上压了压，何况她今晚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要一瓶。”
用餐的过程中，两个人都很沉默。
这很符合夏竹一开始就这顿饭的期待，所以她也并没有觉得尴尬。
反而耳边轻柔的钢琴声，还有窗外的江景，对面高楼的灯光，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放松。
夏竹没喝酒，一直在专心地吃自己盘里的食物，甚至有时候吃的比上的还要快。
再看谢昼，他盘里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反倒是酒已经喝了小半瓶了。
见夏竹看过来，他指了指自己的那份牛排，问她：“还要吗？”
她倒也是没馋到这份上。
夏竹赶紧摇摇头，擦了擦嘴，暂时放下了刀叉。
“味道怎么样？”
夏竹对西餐一向不怎么挑剔，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比如像今天，她一般都不会主动选吃西餐。
如果让她选，比起售价几千元一份的牛排，她更愿意吃一碗葱油面。
“还行。”
话题结束。
一顿饭断断续续吃了近一个小时，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愉悦。
——因为一个专注吃肉，一个专注喝酒，彼此都互相不打扰。
见甜点上了，夏竹觉得好像时机差不多也到了。
那份合同再不拿出来，今晚可能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这个——”夏竹从包里拿出合同，慢慢推向对面，“你要不要先看看？”
谢昼的视线触上那份合同，在烛光的摇曳下，他的眼神一时晦暗不明。
明明是他跟秦颉说，合同可以让她带来。可就在这一刻，他反悔了。
“所以今晚，你是为了它才赴约的吗？”
谢昼拿酒杯的手有微微的颤抖，他盯着夏竹的眼 执拗地想要寻求一个并没有什么意义的答案。
可是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有这个的原因。”
夏竹并不想骗他。
如果他投这笔钱，是因为看中了这部电影的潜力，那不管今天是她送合同还是李四送合同，他都会签；
但如果是因为她，有些话她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你投资这部电影，不会是因为我吧？”
夏竹一歪头，故作轻松地问他。
谢昼眼神有一秒的晃动，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回看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如果是因为我——”夏竹两指摁住合同边缘，准备往回拉，“那你再好好想想吧。”
她拉到一半，合同被他的红酒杯压住，她的力气终究是敌不过他的。
两人僵持三秒，最终还是谢昼线打破了僵局。
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呢。”
“你把我甩了连个理由都不给，我怎么可能为了你投五千万。”他笑意加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疯了吗？”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又急又轻，夏竹的耳膜振动了一下，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还是荣叔开车。
谢昼从上车后就仰躺在后座，白衬衣的领口被他随意扯开，露出他泛起粉色的脖颈和锁骨。
他似乎有点难受，眼睛闭着但睫毛一直不安地颤抖。
夏竹看了他好几眼，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姑娘，麻烦你喂他喝点水。”
前面遇上个红灯，荣叔从一旁拿了瓶没开的矿泉水，递给夏竹。
“这孩子真是，明知道自己喝多了会不舒服还喝这么多，再高兴也不是这个喝法啊！一会回家老爷子看了又该念叨了。”
夏竹听了，默默接过矿泉水，把瓶盖拧开后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
夏竹一手抬高瓶子，一手在他的下巴处接着，刚开始他咬着牙不张嘴，数据夏竹把水灌到他唇边，他才终于打开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喝又喝多了。
水全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她的掌心、他的脖子上，还有白色的衬衣里。
白色衬衣沾了水，就和透明的没什么两样。他胸前湿了一大片，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眼前晃过一片白。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衣服还是他胸前的肌肤。
夏竹赶紧把自己的视线移开，这样一来，瓶口又偏离了他的嘴。
瓶子里剩下的那点水，几乎全喂给了他的上半身。
事情一下子变得难搞了起来。
但好在，他人似乎清醒了一点。
夏竹抓过手边的纸巾，像是扔炸弹一样扔到他怀里，“擦擦吧。”
谢昼听了她的话，胡乱抽出了几张纸，往胸前按了按，然后就停了手。
夏竹家到了。
夏竹本来想跟他打声招呼，但见他眼睛还闭着只能作罢，于是她只能跟荣叔说了再见。
等她进屋后，车子还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动。
荣叔给后座又递了瓶水，对上谢昼早已经睁开的眼，那里哪还有半天醉后的不清明。
“走吧。”
他语调未变，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