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姨……你、不该,给我那、块米糕的,那样,就不会、被我粘上,以致、于怎么……也甩不脱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且不说棠言是什么反应了,反正艾平与艾棠两个听了后脸都变得阴沉阴沉的,尤其是艾棠,若不是陆一一看上去奄奄一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她早就要上前狠狠揍对方一顿了!
这人说的是什么话呀,怎么竟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真的欠打呀!!!
艾平在竭力平复自己情绪的同时,还牢牢控制住了他女儿艾棠,他担心这孩子真的一个气急攻心,真会忘了对方是个病人,冲上去揍人了。
就算要揍,也要换个时机,现在必须忍耐!
艾平一直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句话:她生病了,生病了,生病了,不能揍不能揍不能揍。
艾家的父女俩正进行一声拉锯战,一个想过来揍人出气,一个想等人好了再揍,意见不一致正撕扯着呢,棠言开口了。
棠言:“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一个明天要上班,一个要上学,都出去吧,这里我守着。”
“可是妈……”我想要揍人。艾棠还没把话说完呢,就被她爸扯出房间了,没办法,她只能向她爸开火了,“爸!!你拉我出来干嘛?!你听见刚才陆一一说的鬼话了吗,我是真想上前揍她一顿出出气!!!这人是这几天脑子烧坏了吗,还是像小说里那样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躯壳,可她明明还记得以前的事不是吗?!啊啊,真是气死我了,爸,我真想揍她!!”
艾棠气得脸都红了,整个身体也被气得直发抖,她真的无法相信刚才那句话是陆一一说出来的。她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她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呢?!
那句话,对艾家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吞了一把针进肚子里,扎得浑身都疼,就算被取出来了也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相比还气呼呼的艾棠,艾平现在就显得平静多了,反而看上去还有点不安,一副想回去又不太不敢的模样。
艾棠觉得她爸的言行怪怪的,问道:“爸,你怎么这副样子,想进去进去好了呀,做什么那么乖乖地听话呀。”
“……阿棠,你,看不出来你妈生气了吗?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打发我们出来的?”艾平真是对女儿的迟钝无话可说了,却又不得不出声解释,以免对方不长眼地进去找死当炮灰。
艾棠一脸怪异地看向她父亲,道:“我妈不是经常生气?我不是三天两头要挨训,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三天两头挨训还觉得光荣是吧,需不需要给你发张奖状?”艾平被女儿的话气得都站不稳了,只好靠在柜子上恢复一下,“那你有看过你妈对小一发火吗?没有吧。”
艾棠撇了撇嘴,不高兴道:“谁让我不长记性总是犯类似的错呢。陆一一她很少犯错,不对,她根本是不会让人抓到她的错处,就算真被抓了,也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妈每次都是跟她讲道理的,我嘛是不挨训就听不进去。呃……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有点犯贱……”
艾平真是完全不想理会这个女儿了,丢下一句“显然讲道理不管用,你妈要换种方式了”就自顾自地去洗漱了,然后回房等结果。
“什么意思?难道……不好!”艾棠眼珠子一转,想通了她爸所说的话后,就立刻去开刚他们离开的房间门,可门从里面锁上了。
棠言将父女俩赶出房间,对着那扇刚被她锁上的门一个劲儿的深呼吸。
棠言从来不是个易怒爱生气的人,虽然偶尔会因为艾棠的一些言行说上几句,发个小火,但也信奉“以和为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准则。
特别是在对待陆一一时,因为知道对方的心理年龄更成熟一些,所以遇到一些事时都是以商量为主,甚少独断专行。而且陆一一这人吃软不吃硬,过于强硬的教育态度会起反效果。
再加上受那件事的影响,棠言对待陆一一时总会因那愧疚而多生一两分的偏爱,在管教陆一一时也更加的宽容一些。这点,除了大大咧咧的艾棠察觉不到,其他三个人都有感觉。
也正是因为这个,陆一一与艾家夫妻俩之间总留有一道隔阂。尤其是陆一一重生后,这条隔阂越发明显了。
无他,因为重生前发生的那些事,陆一一对艾家那叫一个愧疚哪,要不是她狠不下心,实在舍不下艾家人对她的好,恐怕早就离开这里了。
于是,互相之间都生有愧疚,在相处之时就会下意识地带出来。明明都在替对方着想,也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却因为各自的顾虑都藏着不说,这隔阂岂不是就越来越深了。
陆一一这次急病,被旧日的噩梦纠缠得破了心防,就再也压抑不了这积累了近十多年来的自责与愧疚,对她那位视若母亲的艾姨说出了她压在心底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陆一一知道这句话是把双面刃,既伤害了他们,也重伤了自己,甚至在外人听来自己这话太白眼狼了。怎么能说这种话去戳别人的心窝子呢。
可这难道没戳中她自己的心窝子吗,陆一一是强忍着,才把那眼泪憋回去的。要知道那一世艾棠去世后,她不吃不喝地跟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任眼泪往外流,流到她整个人都再流不出一点泪。她就再也没掉过眼泪了。
因为泪水已经流干了,哪怕重生后再见到艾姨他们,陆一一也只是眼热了一会儿,却什么泪水也流不出来。
或许是深呼吸起作用了,棠言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她转过身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情,喂陆一一喝点粥。
再不进食,只靠输液来维持身体机能那根本是不行的,像这一天两夜下去,陆一一的身上早就没什么肉了。
“来,小一,咱们喝点粥养养胃……”棠言在陆一一颈下加了个枕头,又在下巴处放了块毛巾,就开始一勺一勺地喂了起来。
说是一勺一勺,其实就是每喂一勺就要等上一会儿,因为陆一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把那口粥吞咽下去。
就这样,两个人你喂我吃的,看似一切都过去了,风平浪静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进了粥里,又落到了床单上,让喂进嘴里的粥添了咸味,晕染了床单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