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一座破旧的庭院,那里头栽着一株茂盛的树,枝繁叶茂很有些年头,只是身上缠着一根菟丝子,勒的很深,几乎都陷了进去。
树在开花,那些柔软的花瓣像是洁白无瑕的雪,只是正中却有一抹红痕。无数朵花堆积在一块,压在枝头上像是血珠落进了雪堆。
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来,像是山间吹来的雾,轻易的蒙住了秋白夜的眼睛。
好似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身子忽然失了稳重,如一只折翼的鸟猛地从天上落下,掉进了千变万化的人间。
秋白夜跌入了一片静湖,她注视着水面上的漫天星辰,金色的眼眸仍然平静,可却分明失却了曾有的光。
“留下来,睡一觉就好了……”
“施主!施主……施主醒醒……”
“将一切都丢弃,别再记得……”
秋白夜朝水面伸出了手,一颗又一颗水泡穿过她的指间,美丽又脆弱的,去触碰了虚幻的星辰。
有两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交织,一个温柔似水带着淡淡的引诱,一个急切焦虑好似要火烧眉毛。
啪——
好似被人用力搅动一般,原本死寂的湖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些星辰都被揉碎开,只余一片灼目的红在眼前盛开。如泣如慕的琴音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回荡,绣着飞鸟与日月的衣角被血水染红,和庭院里那颗轰然倒塌的树一般,无力的落到在满地焦土上,成了一笔醒目的白。
盘踞在寒山寺上空的雷云终于散了开,院子里堆积着厚实的雪,冻得人直打寒颤。
那颗月桂木终于不像一个美丽谎言,它如皎洁月华造就,通身银白却满枝头都是刺眼星辉。
秋白夜坐在树下,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佛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却有一边越发红肿。
她是被无心一巴掌打醒的,在心魔已然占了上风的情况下。
这意味着什么?
秋白夜没有功夫想这个问题,她望着面前的无心,目光在对方身上的伤口扫过,最后落到那张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尚且稚嫩的脸上。
一种无法准确形容的感觉在心里蔓延,那有些像锋利的刀子在血肉间划动,也有些像酒肆拿出的陈酿忽然酸掉。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在这些从未体会过的奇怪的感知里,竟藏着一缕很淡的甜意。
“哎呀,你是想去哪……”
耳畔的呓语如同水底爬出的绿藻,带着阴冷的滑腻拂过发颤的心尖。
秋白夜仰着头,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可却唤不起一丝柔情。
倚靠着的月桂木轰然倒塌,如梦境里的树,却化作金色星辉在白日消逝,刺得秋白夜闭上了眼。
冰冷的双手如丝绸般蒙住了眼,折翼的飞鸟跌在泥沼里,身不由己的沉沦。
秋白夜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急切的呼唤:“施主!”
她于是陷入了深沉的梦乡,从七窍流出的鲜血在苍白的肌肤横流,就像是一捧被污染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