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做了一部分植皮手术,但面部有一半还是扭曲变形的,可能对有些人来说有点...”
“...Disturbing.”
林睿犹豫后,像是没找到合适的中文词,说了一句英文。
Disturb作为动词时,是打扰扰断的意思,而Disturbing作为形容词可以形容许多情况,比如感到恐慌不安,感到烦恼焦躁。
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觉得烦扰他人,而觉得令看到的人产生这么多负面的情绪。
这句话听起来不是林睿的想法,更像那位林先生本人的想法。所以不与他人往来,所以躲在窗帘紧闭的屋内,所以说闷在心里不会苛责他人。
李南栖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什么。
容貌作为最先被人看到及审视的一部分,要安慰说它不重要吗?或者表达同情的“我不会这样觉得”的决心,但“disturbing”本来就不一定会写在脸上,大家可以习惯他的容貌,甚至假装不在意他的容貌,但内心却可能还是因此惊讶甚至惊吓,这句同情的决心又再次变成安慰的谎言。
“我知道了。”李南栖回答说,“有生活上需要注意的吗?比如饮食和生活方式。”
林睿可能有些惊讶她不像他人那样立马表露歉意和怜悯,停顿了一会没有说话。
“他手术后也有近两年了,食物目前没有特别的忌讳,至于其他的,他会自己定期锻炼,也会去医院进行后续治疗,比如烧伤留下的瘢痕,还有,他常常会觉得烧伤的皮肤疼痛,但大多时候也只能靠他忍耐过去,止痛药都是按照医嘱配备,不能吃太多,所以药品是单独保管的。”
林睿说:“虽然你觉得你所能做的似乎不多,但是对我来说却能让我安心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就当做是你帮我陪他在这里,帮我每天确认他按照这样的日常来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帮我确认他还好好地...生活着。”
好好地生活,普通的生活,对有的人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被寄托的希望,一种因身体或心理的痛苦而无法轻易获得的期望。
“我明白了。”李南栖说。
“Lianna,我还是很感谢你愿意帮助我。”
“我想我做的算不上是帮助。”李南栖说,她接着解释自己的话:“如果我的陪伴能让一个痛苦的人减少痛苦,才算得上是帮助吧。”
“至少你能减少我的焦虑。”林睿说。
末了,他又语气含糊地说:“而且,也许陪伴的力量,或者说你的意义,比你想得要重要。”
屋外有车辆驶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也随后下车,两人提了几袋东西往屋内走。
李南栖和林睿帮他们将物品拿进厨房。
林睿介绍她,“这是李小姐,她之后会住在后面的小屋帮大家一起照顾我弟弟,如果有什么事找我,可以先跟她说。”
李南栖跟他们问候:“安叔好,陈姨好,你们叫我南栖就好。”
陈姨身材瘦小,性格热情,笑着说道:“都是中国人就方便,刚好家里多个人也热闹。”
一旁的安叔身材中等,头发梳得利落,但一张圆脸,笑起来格外亲和,他冲李南栖笑了笑,“你好,南栖,你叫我安叔就好。”
“安叔和陈姨是夫妻,有事你可以找他们商量,他们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林睿说道。
陈姨一边往冰箱里收纳食物一边说:“没错,之前我们在小睿家里工作,现在又来继续帮他,我们同他就像自己家的人。”
虽初见,但李南栖对陈姨和安叔的亲和也很有好感,便悦色说道:“好,我们以后就互相关照。”
陈姨关上冰箱又对李南栖说:“林先生吃饭时间很固定,但是你若是饿了,随时叫我,若是想吃别的,也跟我说,我提前准备。”
“不用了,我跟林先生吃的一样就好。”
“陈姨做饭很好吃的。”林睿笑着说,“你住久了也会越来越自在的,他们两人很好相处。”
突然楼上似乎传来走路的脚步声,和轻轻的关门声,四人都突然安静下来,听着楼上的动静。
“该饭点了,林先生应该是从书房出来了。”陈姨说道。
李南栖想起刚才看到的窗帘紧闭的房间,原来林先生刚刚就在屋内,他走路的声音很慢,似乎也没有要下楼的意思。
陈姨解释道:“这几天他好像都是在楼上吃的饭。”
林睿无奈道:“您可不能随他,他答应我每天下楼吃饭,不能总待在楼上。”
“我看他也不像是因为心情不好。”陈姨说,“偶尔还是会下来在花园散步。”
林睿叹口气,“跟他说,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陈姨说:“怎么不自己上去跟他说。”
“您知道我跟他吵架了嘛,他不肯见我。”
陈姨看他一眼,无奈说:“好,我帮你转达。”
李南栖听着这一段家常亲切的对话,也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放松起来。
她对林睿说:“听起来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都吵架了还觉得感情好。”
“能吵架才证明感情好呢。”李南栖笑说。
林睿笑了笑,“那我就暂时将这里委托给你,如果我弟弟欺负了你,让你不高兴,尽管跟我告状。”
“刚才你还说他性格温和的嘛。”
“但是呢,又很固执执拗。”
这一回从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但只是几步之后,像是听见他们的声音后又停下,他们都等了几秒,却没有等来继续走步的声音,也没有说话声。
“不管他,可能是还在跟我生气。”林睿笑着说,但也看向楼梯,像是等待了片刻。
李南栖探头看向厨房另一边对着的楼梯,那里倒映下来一个人影,修长且清瘦,停在楼梯上一动未动,然后又突然转过身去,令影子消失在阴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