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珽父女前脚落座,茶未喝尽,后脚榭夜山庄庄主携子而来,庄主君啸儒雅文俊,青衫长衣,一举一动,一喜一笑都散发出平易近人的感觉。他是儒生,也是侠客,也曾一人一剑策马江湖,如今承祖业做起生意,毫无生意人的钱臭之气。
“两位也在,真巧。”
“君庄主也来了,果然很巧。”
娆妩栩眼见二人气氛微妙,也不打算淌这蹚浑水。昏月弟子眼神透亮,告知梦家少爷梦玉楼同在紫竹楼。娆妩栩便以访友之名先行离去。
“师弟早早离开,原来也是来了紫竹楼。”君啸浅笑道。
秦珽自有盟主的威严,在师兄面前也是不苟而笑:“早听闻月先生弟子救玑儿数次,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亲自道谢,今日既然来了,自然要见一见的。”
“轻儿此次景泽归来,也与我说过一些,确实是龙姿凤采,难掩不凡,能得轻儿如此夸赞,令我也十分好奇。”
秦珽无意与他打太极:“师兄这次来,应是为了贤侄吧,只是两味药引同来,不知师兄要如何选择。”
君啸眼睑微敛,倒似不放在心上:“既来之则安之,倒是师弟你,莫为了旧年的一点恩惠就乱了君民大纲,身家性命不计较,也该思虑家人不是吗。”
“当年我内力全废,是翔王助我,我与妻子杨氏又是翔王牵线,若无翔王,我秦珽只会是街上潦倒乞丐,哪还会有今日的尊位,师兄也该知道,翔王只为自保无意谋反,是当今圣上嫉贤妒能,处处打压,不肯为手足留一点活路。”
“皇家之事岂是你我平头百姓可左右的,师弟,你清醒清醒吧。翔王要自保就不该敛银聚贤,圣上忌惮的难道是翔王的才智?难道是他同为皇室的血脉?是他的野心!是他觊觎皇位的野心!!”
“君庄主!”秦珽声音提高几分,“不可妄言!”
君啸也知自己失态,再不多言。两方陷入沉默。
许久,君啸开口道:“玑儿,你聪颖明睿,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同意你爹?”
“庄主不必多言,我的女儿当然与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条心。”
无力感慢慢浮上心头,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想到他们师兄弟二人也会如此。
“你今日来是想劝服南谷主效忠翔王?我看是不可能了,朔昭公主这一尊号压下来给足了昏月谷面子,也直接拉拢了月先生。翔王给得再多,难道比得过公主尊位。”
秦珽冷笑:“淞泸月为何偏爱此人,别人不知道,庄主消息灵通,难道还会不清楚?不过偏爱二字用得也不恰当,不是吗?若不是我调查过,还真忘了昏月谷曾经也有一位人物,同样是惊才艳艳,同样是天人之姿,却因从娘胎带出来的病处处受胞弟打压。明明有同样的才能,前任昏月谷主偏偏弃兄长而要收弟弟为首徒,若非当时淞泸月决绝,昏月谷首徒的位置也落不到这位兄长的头上。”
这事秦玑与君夜轻还是头一回听说,不免惊讶万分。
数年前秦玑以文弱之躯前去拜师,谁知月先生以弟子做盾,拒不答应。秦珽托他调查那弟子家事,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会查到十多年前的事。十数年的时间,小辈不知的事,长辈年轻时有所耳闻,查起来倒是不难。当时说与秦珽,只是希望他能释然,没想到今日竟成了他挑拨淞泸月师徒的筹码。
“胞弟沐浴在阳光之下受万人景仰,本该继承的家业,应得的荣耀通通归于胞弟。这个做兄长的只好笼罩在弟弟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不死不活地扳着手指算余下的日子。”
君啸面色铁青:“外面都是昏月弟子,师弟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不妥,好了,君庄主既然不愿助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的事你也最好别管。”
镜子里的青年玉面朗朗,发冠之上几片紫竹叶有序展开,宛若一把紫色叶扇高悬头顶。
这是谁干的?!
梦玉楼面带残酷微笑,一片一片取下来,心里盘算着等罪魁祸首回来了,先扔进竹叶堆里埋掉,然后浇上两盆水,再然后......哼哼。
“又想捉弄寐寐?”娆妩栩嫣然一笑,顿时天地失色。
梦玉楼笑容一滞,要说他们四人里谁最维护沧寐,辰夙娆妩栩绝对不相上下。只不过辰夙是男人,往往说揍就揍,一句话“敢不敢打一场”,他说敢,第二天鼻青脸肿,他说不敢,自有娆大美人嫌弃,众昏月弟子鄙视,结果脑子一热还是鼻青脸肿。至于娆妩栩,每每在他伸手捉弄之时出手,他做贼心虚也不敢多说。悲惨的日子一直延续到沧寐养了只白狐,敲一下碰一下,自有老爹家法伺候。他就想不清楚了,一个病秧子,自己不动手,凭什么让别人揍他。
梦玉楼把玩着琉璃杯,愤愤不平:“臭丫头长进了,人家是狐假虎威,她是虎假狐威,母老虎!”
娆妩栩掩嘴一笑,还是第一次听人讲寐寐是母老虎,而且还是常常捋虎须的梦玉楼。“此话怎讲?”
“能把你们几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是母老虎是什么,对不对啊,傻狼。”
城渊冷眼相待,确如孤狼漠色无边。
“少学辰夙他们,”娆妩栩嗔怒道,“好的不学学坏的,就会欺负我家城渊老实。”
“不说这个,现在大伙排队站,你们未央城打算中立还是选一边?”
娆妩栩敛色,梦玉楼虽笑着,却没有开玩笑的姿态,她沉默一会儿说道:“无论是选哪一方到时候一定是要出力的,不可能不折损人手,这还是小事,万一站错了队,那就是乱臣贼子,罪当歼灭九族。”
“所以中立是最安全的。”梦玉楼垂眸而笑,琉璃杯中酒水清粼,映出一双墨黑眼眸。
“可偷安一时,却非一世。眼下中立固然安全,一旦形势严峻,中立者两头不受信任,小门小派也就罢了,做什么都无关痛痒,若是有一定实力,又占据重要地势的,必然最先遭受灭门之灾,至少,无论哪一方胜利,这个门派再无出头之日。况且中立是不可能的,我未央城沐泽皇恩得以安定一方,各地百姓得圣上明觉才能安居乐业,我娆妩栩虽为女子,却也不失热血,孰为君孰为贼,自当分明。”
“那城主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