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景泽有消息了。”花颜带进来一个昏月谷弟子。此人三十上下,相貌平平,混在人群之中就如水入江河,毫不引人注意。坐在谷主对面,接过花颜递来的茶水,依旧是老实温厚的模样,甚至起身接水时还带着点惶恐。
来人说了几件景泽大事以及朝臣职位变动,最后说道:“谷主,旨意已下,不出差错明夜能到安州。”
南琅点点头,安州有个恒泽书院,读书人总是主意多。
“让温羽拦人来青陵,带上风儿的金印。”
南琅一句吩咐,花颜写了条子让师弟带给隐藏在青陵城中的温羽。
“先前谷主令我等留意的白阑城,弟子来时判决已下。只是当晚就出事了。”这个面相温厚的男人皱了皱眉,隐隐透出暗夜猎手的凌厉。
夜探牢房算是收集情报的一种手段,另一方面也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世上是否真有人长着一对蛇瞳。
牢房连鼾声都没有。
他伏在梁上,身后传来簌簌声。
不止是身后,还有两个牢房。借着月光,稍稍看清了底下的情景。
“义庄的看守人淹没在蛇群里,白府老爷被一条白蟒吞下了肚,”骨骼错位声,犯人们的呜咽声,整个牢房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
“道士不知所踪,几个同伙全都遭了难。蛇群后半夜就散了,只留下白蟒,鼓胀的蛇腹还能依稀辨别出个人形。”
南琅罕见地陷入沉思。
外面传来狐狸刨地的声音,小狐狸不甘束缚,嗷呜叫了一声。
那夜在牢房,没能看完全程,蛇群散后,他在县衙绕了一圈并无异常,再回到牢房,牢门大开,白蟒不见踪迹,只有浑身沾着酸液的白老爷脸朝下直挺挺躺在地上。
官府对外宣称二人暴毙身亡,事情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
花颜正回忆严宅捉蛇的场景,见同门目光扫来一眼,神色略带犹疑。
南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风府管家及后院老仆口中得知,小沧师姐这两年不曾回府,”他入昏月时间不比沧寐短,不过一个是亲传弟子,一个是内门弟子,仍得叫声师姐,“自风夫人削发为尼,小沧师姐每年仅在年前回过家,多则两日,短则当日至,次日离。”
花颜明白了同门方才瞟来的那一眼,小沧年幼,师伯给了小沧一月有余的时间,为的就是让小沧回家团聚。可如今风府只呆了一两日,余下时间她又去了哪里?小沧来回都有昏月弟子接应,凭她一人哪来的本事次次不露馅?
欺瞒不报,在哪个门派都是个不小的罪。
若有叛变之举...唯有一死。
“师父,小沧那边我可以去问!”花颜向前一步。
南琅抬手制止了他,面色不虞,“今日之事,不必告予她听,为师心中有数。”
花颜按下焦虑,退回原位。
每年年后他有任务在身,从不曾留意一二,记得有一年笑问景泽年中如何,她是怎么说的?
——挺热闹的。
梦玉楼带着青竹在青陵街头溜了一圈,遇上相识的,呼朋唤友去吃酒,席间,有人问起青竹脸上的伤,梦玉楼正靠在窗边,手指捻着叶尖青黄的兰花,右手将酒杯递给青竹,正好看到徐苇下马车,马车上印着代表翔王府的飞羽图。
“被翔王的奴才打了。”
朋友听出他的不悦,可那翔王是谁?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也只得劝慰几句:“翔王可是盟主的老丈人,虽说二人脾性不合,呵呵,”为何不和,在座的心里都清楚,他也就不摊开说了,“明面上不好损了盟主的面子。”
“何况君庄主寿宴在即,一个弄不好容易坏了和气。”另一朋友也来劝。
“不过你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派人盯着。”又一朋友双手一摊,“别在我家酒楼打起来啊。”
天渐渐暗下,藏书阁添了灯。
微风绕烛,火摇曳,影绰绰。
窗外秋蝉已歇,蛙声断续,蛐蛐还在唱着夏末的调子,桂香已悄然入幕。
浸入书海已不知时岁,前人之智,今人之幸,前人有失,后世改之。
一人之年月春秋、秉性德行,尽在字里行间显现。注与释,融入思与想。细品佳作,恍著者信手指点,笑叹沧海桑田。
古与今隔案而视,借雪白的纸,漆黑的墨,神思相通。
守书人掂掂晚膳,随手放在一边。今以文字耕种,来日才学丰收,未来可期,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