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谢公子了。”
谢崇椋心中叹气,还是礼貌接话:“是我叨扰才对。”
顾玉潭翻了个白眼,请两人进屋,沏了茶后便自顾自坐桌前继续背书了。
陆永柔眼珠转了转,迈着小碎步过去,看着顾玉潭手中的书,柔声问道:“尚书难解,妹妹当真是聪慧,竟然一日就看了这许多,想来是同姨夫一般,有过目不忘之资吧?”
顾玉潭假笑两声,学着他们客套的样子:“表姐谬赞了。”
“可是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妹妹还是要向谢公子多多请教才是,谢公子学问极佳。”
说完后又赶紧捂嘴:“看我,又顺嘴溜出来了。妹妹应当不理解吧?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
顾玉潭实在不耐烦,截断了她的话:“意思是勤学好问,学到的东西就多;骄傲自大,学到的东西就少。出自《尚书》商书篇。”
陆永柔一窒,脸色僵硬地扯开一个笑容:“这般巧,原来妹妹知道。”
“不劳表姐挂心了,这般道理是个傻子都懂。恰好昨夜刚刚背过这句,有不懂之处自然会向二位请教。”
陆永柔脸色更难看,几乎要骂出声,但是想着一旁的谢崇椋,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谢崇椋倒也起了兴致,走过来站在桌边,带着几分调侃问道:“‘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何解?”
顾玉潭撇撇嘴:“玩弄他人会丧失德行,玩弄外物会丧失志向。出自周书篇。”
谢崇椋笑着表扬:“解得好!玩人,丧德啊!”
听他笑声中似乎带了几分叹息,顾玉潭讶异。然而抬头再看看陆永柔涨成猪肝色的脸,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来,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吃绿茶这一套啊。不得不说,对于谢崇椋这种尚留了三分情面,却又直截了当拆穿的作为,顾玉潭表示很有好感。
经此提醒,陆永柔倒是规矩了,坐在一旁乖乖喝茶,不再聒噪。而谢崇椋倒像是确实有意考矫,竟真的和顾玉潭一问一答了起来。
“‘满招损,谦受益’,何解?”
“自满招致损失,谦虚得到益处。出自虞书篇。”
“‘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何解?”
“对别人不能求全责备,省视自身的缺点唯恐不够。出自商书篇。”
……
随着问答次数越来越多,谢崇椋收起了调侃的笑意,眼中难掩诧异。他有心提携一二,便挑了常考的篇目名句来考问。可是没想到仅仅一夜,顾玉潭竟将尚书读了一大半,他的提问十之七八都能对答如流。
而陆永柔看着谢崇椋逐渐认真的神色,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自己为何要自作主张,邀谢公子来考问顾玉潭。她本想着顾玉潭学识粗鄙,正好可以反衬出自己的知书达理,却不知顾玉潭怎会知晓如此多的内容。
恨的是顾玉潭怎的如此不知羞耻,对着陌生男子这般卖弄学识,一点不知道内敛含蓄。
待问答告了一段落后,谢崇椋对顾玉潭的进展大致有了了解。他耐心将顾玉潭解答有误的几处指正出来:“可有纸笔?我帮你写下来。”
听到这句话,陆永柔黯然许久的脸色终于一亮。顾家的条件她是知道的,当下的纸墨笔砚都不便宜,即便凑齐一套下品,至少也需三百余文。
五两银子都借不到的段月棠,怎么可能舍得花三百文来购置笔墨?陆永柔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顾玉潭怎么化解这窘境。
可是顾玉潭却丝毫未见尴尬:“没有,家里穷,买不起。谢公子您说着就行,我能记下。”
神色坦然,大大方方,也说得理直气壮。
陆永柔匆忙去看谢崇椋的神色,却没有自己预想当中的嫌弃或者诧异,反而略显愧色:“是我考虑不周,昨日只记得借书与你,却忘了备齐纸墨,实在抱歉。”
这般体贴的语句,倒让顾玉潭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想致谢,却又被陆永柔抢了话头。
“怎么还能劳烦谢公子呢?”陆永柔的温和神色快维持不下去了,“也是姨母考虑不周,让妹妹读书参加科举,怎么能不准备纸笔呢?这也无妨,我回来后禀告母亲,自会让人送来,妹妹安心。”
顾玉潭已经懒得生气了,她现在对谢崇椋的无奈有些感同身受。说陆永柔是绿茶都抬高她了,这段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她一抬头,便撞上谢崇椋了然的眼神。两人明明不甚熟识,却忽而对着彼此都是摇头笑叹,竟平白生出几分默契来。
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打断了几人的思绪,门外是小厮的声音:
“公子,老爷让您赶紧回书院一趟!”
语气听起来甚为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