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说他定会是他们的人,当然以我的了解他的不臣之心也并无叛国那么严重。但你要明白,至少对于这件事,他脱不开干系......”
“至少他已经有了瞒我们的事情。”
随着大哥的眸光愈发地严肃,若离心中的恐惧亦渐渐升温。她无法忘却如今顶替“荨烟”之名的芪娴和那真正的“荨烟”楚樱手臂上如血般通红的刺青,无法忘了那梦中穿着自己的嫁衣在熊熊烈火簇拥下魂飞魄散的面庞…....她到底是
谁?!他们到底是谁?!胡戟可当真是他们的人?!自己看见的“他们”又是真还是假?!这个世界上到底会有几个荨烟那样逼真而又蛊惑人心的皮囊?!
“你……曾见过?”
望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枫启然心中闪过一念直觉。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一一这是那眼神传达给他的讯息….如此强烈,如此沉重,催人心魄。
她的眼睛会说话,他能看得懂她所有的话。但正因如此,她想隐藏的事,却也瞒不过他。
“不曾。”
她摇着头轻答,游离的目光却再不敢看他。
“在军营中…..…你的人......究竟还有多少?”
思着大哥能知晓胡戟验尸的细节,他必在军中安插了眼线,她机敏地岔开了话题。
或许,这也正是他触犯秦陌寒底线的根源。莫名的,她渐渐感知到,那些所剩无几的生命有朝一日也将暴露在秦陌寒一双鹰眼之下,引无数英雄自相残杀.......可她却终究不明,自己身在军营本无性命之忧,而当初大哥又为何为夺自己出营便狠心将胡戟暴露于秦陌寒锋利的剑戟之下........
“跟我走吧!”
“我带你离开这些是非!走得越远越好!”
望着她沉眸静思的神色,他不知方才她的话是否在为秦陌寒探听消息,亦不知如今的她在自己面前为何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甚至三缄其口......…但从她的眼神,他知道,她变了........
………仿佛一切都变了。
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离儿了。
那纯真、那善良,还是她。可那彼时对自己的百般依恋、信赖与感怀一一在她身上,却怕是再也寻不回了。只是自己蒙在鼓里,至今还无谓地自欺。
“谢谢大哥~”
深垂着头沉思许久,她忽而抬眸笑望着他。那眉眼弯弯,映在梢头冷月的寒光下甚是好看。
“可是……”红润娇柔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缕轻松而会心的笑,娴静而美好。若离徐徐言着她的道理,柔婉沉静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段神秘而美妙的经历:
“当日深夜,天空是一轮血月,一颗星星都没有,菱妍阁中也没有光.......”
“我赌命求生……从齐王府逃出来,不知何去何从。但我肯定,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他……王府中无数个寒霜冷夜,我心里念的…...却也是他。”
她笑了。
笑得幸福,笑得甘甜。
她静静望着枫启然闪着丝缕惊异眸波的双眼:“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是他收留了我....…在我将要认命放弃之时,是他的影子给了我拼一把的勇气和活下去的毅力.....…”
“所以,我才能走到今天.......所以,我才能再见到他......所以……”她垂眸一笑:
“我得留下。”
她的眼中渐渐融杂了晶莹的东西,映着宁夜柔光的蛾眉却仍然笑着,柔和而安详地笑着。
一时间,她不知如何述说此时的心境,
只觉……安心?….....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你要想清楚,在他身边终得不到名分!他还......”
枫启然顿了下,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勉强抑制住几欲喷薄而出的一腔愤慨继续苦口婆心地低声沉言:
“他还是当年新婚之夜把你扔给徐振的人!”
他的话实实在在刺了若离的伤疤,然而她却垂眸莞尔一笑:
“当年我仓促决定回来嫁他,他不知道~”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历经沧桑风雨却终而麻痹知觉、甚至自欺欺人地帮着秦陌寒寻找百般借口的小姑娘,枫启然心中只有无以言表的心疼。
“你会回来,他能料到。”
他的话异常地坚定,虽不希愿刺她的心,却当真希望她能早日清醒。然而,小姑娘却像是被蛊了魂魄,还是一脸朦胧而柔和的痴笑。
他不知道她究竟听懂了多少,或有没有在听自己的话。却只见她怔了下,一双弯弯的眸子如一潭碧水般倒映着他的面颊:
“一报还一报~.....….毕竟当年……我不是也把他扔给枫若青了么?”
“他就是气度小~.......偏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来…....我也没亏什么~”
枫启然幽幽望着那双闪着粼粼波光的眸子许久、许久,他有千般话想说,可莫名的话到嘴边却怎也言不出口了一他不能再清晰地看到她对他情陷已深,甚至深到可以将那些委屈和疑虑隐忍在心底自欺欺人。她和他太像!真的太像、太像!一一他们都是无法被驯服的人,无法被感动被撼动的人,无法被轻易改变既作的决定,无法逃避那曲折而坎坷的人生。
“离儿大了,知道自己做选择了....…”
她说不清那对面的眸中是欣慰还是辛酸,是惆怅还是留恋,却只见他长叹一声,继而凝眉脉脉絮言:
“也罢!你信便信他,我也希望是我多想。”
“不过……无论怎样,离他远点总归没错的。毕竟….…”他垂下头,眉心的凝起的褶皱一如此时心中的波澜:“……他不是你能驾驭的人。”
听闻此言,若离垂眸。大哥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自己需要的,自己希求的,自己疑心的,自己担忧的-一他全知道。
“那依哥哥之见……又有谁能呢?”
“父皇吗?弗央吗?还是…....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