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严一道长早已投诚于太子殿下,你所有的黑火/药,都已经被暗中动了手脚。”诗宁神态自若地抿着茶,眼尾浸染了笑意,“如此一来,大家都不必陪你去黄泉路上走一遭了。难道不是皆大欢喜么?”
“母妃的死,与你们脱不了干系!”悲痛与怨恨在一瞬间爆发。他迅速抽出藏于袖中的短刃,直取咸德帝面门,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父皇!”关键时刻,竟是宋沐先反应过来,推开了可能被宋衍误伤到的宋瑾瑜,主动挡在了咸德帝面前。
“果然还是不死心。”对这一幕,诗宁倒是早有准备。
“咻——”
一抬手,袖箭飞出,撕裂了周围的空气,粉碎了宋衍的最后一个阴谋。
“你……”宋衍吃痛,松开了手。刀刃顺势落到了地上,冷冷的泛着寒光,似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鲜血汩汩涌出,把肩头的布料染得殷红。
“幸好宁儿留了一手,否则……”咸德帝的声线虽还在微微颤抖,但比起先前更加冷漠无情,“来人,把他逐出皇室、打入天牢。”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宋衍,你已经不是皇室中人,怎能唤我‘父皇’?”咸德帝悠悠叹了口气,不禁忆起了旧人,“跟你生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傅鸿、穆程,包藏祸心,打入天牢,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出仕为官;不,傅鸿的罪还是定得轻了——十日后,巡街示众、菜市口问斩。”
咸德帝揉揉太阳穴:“拉下去吧。”
“且慢,父皇。”宋瑾瑜深深吸了口气,退后两步拱手作揖,“儿臣还有一事想告诉三……宋衍,若是这次不说清楚,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讲吧。”咸德帝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并未阻拦。
“谢父皇。”宋瑾瑜转向狼狈不堪的少年,神色复杂,“‘关于生母去世的传言,是从谁人那里得知的’,这个问题,父皇问了你许多遍,你却总是不肯说……如今虽从皇室除名,孤还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今日搜查国师府时,孤的属下传来消息,府中住着一位老妪——与其说住,倒不如说是关押,她所有的行动都被限制在一间小屋里。在官府的人搜查前的数十年里,她竟没有被允许迈出屋子半步。
“幸好,只要费些力气,她倒也能同人交流;并且,她的记忆也不算坏……”
“你想说,她就是当初告诉我‘真相’的那个嬷嬷,对么?”
宋瑾瑜避开他的视线,艰难地点了点头。
“呵……为何上天要如此戏弄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清泪顺着他的脸庞滑下,沾上了唇瓣;他尝了尝,竟是咸得发苦。
“你那时是没有犯错的,衍儿。”再开口时,咸德帝似乎苍老了许多。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这个与皇室再无瓜葛的少年,似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傅鸿安排人挑拨关系,自然是不肯道出全部的真相。今日,便让朕亲口告诉你——你是她犯了欺君之罪才得来的孩子。”
“什么?”
“当时,你母妃买通了御膳房的人,在避子汤上做了手脚。后来东窗事发,朕谅她有了身子,不仅没罚她,还赐了名分。可这却使得她变本加厉,不仅屡屡出言不逊顶撞皇后,还四处惹是生非,妃嫔皆对她有所不满……
“后宫不可乱。因此,朕动了杀心……但纵她有错,朕也从未想过迁怒于你——稚子何辜啊!只可惜,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原来如此……”
咸德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让太医替你处理好伤口,再离开吧。”
忍着疼痛,宋衍哆嗦着蜷曲在地毯上,朝主位上的人拜谢:“草民……谢陛下恩典。”
“不必多礼。”咸德帝缓缓起身,吩咐宋瑾瑜,“朕乏了,先回去休息——这儿就交给你了。”
*
如血的残阳里,身形单薄的少年捂着肩,踉跄着走在石板路上。由于失血过多,走了几步,他便忍不住停下来歇息。
“快些走!可别耽误时间。”身后的侍卫骂骂咧咧地催着,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尊敬。
“是。”少年低眉敛目,走得越发摇摇欲坠。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忽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深深凝望着这权力的中心,顾不得侍卫的恶语相向。
宫殿依旧巍峨;琉璃瓦反射着夕阳的金光,端庄神圣。
——此等景象,快十年没见过了。
他神色复杂。似痛苦,又似得到了解脱:
“我将用余生在狱中赎罪,不奢望原谅,只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