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打官差的哀嚎,整个驿站鸦雀无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思齐。
作为领头人,他并没有直接拎着水桶泼女眷们水,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面对鹿野的报复,但他同样也被鹿野的突然出手震到,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但这会儿,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你、你——大胆!”陈思齐先是震怒,但随即便大喜。
这傅氏的举动,不是主动给他递把柄吗?
“竟然袭击官差,兄弟们,给我拿下她!”
陈思齐抽出了腰间的腰刀,呼喝着其他官差。
其他官差们被鹿野吓住,但听到陈思齐的话,胆子便又涨了起来。
是啊,他们那么多男人,还怕她一个女人不成?
官差们纷纷拿出武器——如陈思齐一般配备了腰刀的是极少数,少数有鞭子,而最大多数的官差,不过是拿根木棍罢了。
但木棍多了,也能打死狼。
他们红着眼朝鹿野扑上。
“住手!”
一道中气十足、宛若炸雷的声音陡然响彻整个驿站上空,所有人耳朵都被震地一嗡,连鹿野都不舒服地捂了捂耳朵,然后看向声音的来处。
身如铁塔的雷捕头走进院子。
在他身旁,是相比之下纤瘦地简直不成样子的傅霜知。
傅霜知的脸白如纸,雷礼的脸黑如锅底。
“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在做什么!”雷礼走到众人面前,开口便骂,“一群蠢货不好好当差,整日就寻思些歪门邪道!谁最先动手动脚的?给我站出来!”
傅家女眷们听着这话,开始不敢置信,但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便纷纷惊喜起来。
这位雷捕头,是向着她们的!
相比她们,官差们的脸色就很差了。
一个个男人,不管是被鹿野打到后抱头抱裆在地上打滚的,还是没被打到呆站原地的,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憋闷和愤愤不平之色。
甚至还有露出仇恨眼神的。
雷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面上不显,心底却狠狠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不知,这番话会让他失去众多官差的拥护和支持,恐怕待会儿解散后,立刻就要有人去找陈思齐献殷勤表忠诚了,但是,知道了又怎样?他能不说吗?
一群蠢货!
虽说押解的官差对被流放的女犯动手动脚不算稀罕事儿,甚至许多主动求了这差事的人,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若是女犯是一般出身也就罢了,雷礼虽然自己不齿做这种事,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别人,强行阻拦,只会给自己树敌,但——这些女犯是傅家人啊。
且不说这傅家是曾经助过他的恩人,只说傅家经营百年,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被彻底扳倒的,没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
傅家但凡留下一些家底,就足够其后人起复,虽说要借此扳倒那些陷害傅家的人有些难度,但要想弄死他们这些底层官差,却只是举手之劳。就比如那个傅霜知……
雷礼就不敢小觑这少年,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只要他不死,那么今日伤他害他的,必得恶果。
可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为了一时的快活肆意妄为,雷礼既觉得他们不争气,又觉得长久为他们好,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
“出来,别让我一个个审!”雷礼的目光一个个从官差们身上扫过。
官差们讷讷,大多数不敢言,但也有胆子大的。
“雷头儿,您管的也太宽了吧!”一个官差站了出来。
方才,他也是要对傅家女眷们动手动脚的一员,可惜动作慢了点,不仅没占着便宜,反而被鹿野一块黄精砸地脑壳嗡嗡响,刚刚陈思齐站出来要给鹿野一个教训,他正热血沸腾呢,结果雷礼这一出现,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这会儿在他心里,雷礼简直就是跟他有着“夺妻之恨”的仇人。
雷礼的目光转向他,正要开口。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兄弟,雷头儿既然这么说了,兄弟们听雷头儿的就是!”
陈思齐突然冒出来,拉住那个开口的官差的胳膊,一副劝和的老好人模样,那官差还想说话,却被陈思齐捂住了嘴。
“老张,就当给兄弟我个面子!”
他这一番操作下来,那叫老张的官差没再说什么了,可是——怒火和对雷礼的不满却更盛了。
——若雷礼不是领头的多好?
若是陈思齐是领头,肯定不会妨碍他们快活,不,今儿陈头儿让他们给这些女犯冲水,不就是打着犒劳兄弟们的念头吗?
结果全叫这姓雷的给搅和了!
老张满腹怨气和怒气!
不止老张,其余心存色心的官差也都有着相同的情绪。
流放路漫漫,让他们壮年男人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夫人小姐,却非得做个和尚?做什么春秋大梦!
众人心思各异地想着,但面上到底隐藏住了。
随后雷礼让他们都放下了水桶,又让那叫小何的瘦小少年安顿傅家女眷们去休息。
“多谢雷捕头。”
傅霜知朝雷礼道谢。
“唉……”雷礼叹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做的是对是错。
但为着傅家的恩情,为着心底的直觉,他就那么做了,也不后悔,并且今后再遇到相同的事,恐怕他还是会这样做,但——时间越久,手下这些官差心里的怨气只怕会越深,真的能一直听他的话吗?
雷礼的担忧,傅霜知全看在了眼里。
他敛了敛眸,没再多少什么,告辞离去。
他没有急着去找母亲和姐妹,而是,找到了鹿野。
鹿野正在驿站里四处溜达。
因为方才那一出,官差们都意识到了鹿野的怪力,对她又惧又怕,这会儿见她兀自瞎溜达,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训斥她几句。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还沉浸在煮熟的鸭子飞走的痛苦中,没空搭理鹿野。
不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