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兔子的威力是巨大的。
自从傅家剧变,傅家女眷们先是被收押,而后被流放,惊慌失措缺衣少食,一路吃的都是发霉糠菜团子这种东西。
但自从“鹿三娘”磕破脑袋,宣布跟傅家断绝关系,突然就不知怎么变了性子,然后她们就时不时有些新鲜吃食。
野果,草根,能当饭的植物根茎,现在,居然连新鲜的肉都有了。
今晨时,虽然众人也都喝了雷礼给的卤肉熬的肉汤,但那卤肉一来更少,二来到底也不大新鲜了,如何能比得上香喷喷的烤兔肉和新鲜奶白的兔肉汤来地刺激眼球和味蕾?
更不用说,众人本以为鹿野已经跑了,结果不仅没跑,反而还带回来一只兔子。
于是就更显得这兔肉弥足珍贵。
鹿野明显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更多,善意的眼神,复杂的眼神,不一而足。
唯独恶意嘲讽的眼神,少了很多很多。
晚上宿营,七婶娘结结巴巴请她去和傅家女眷一块儿睡。
鹿野愣了下,下意识拒绝了。
结果过一会儿,七婶娘和一个陌生的傅家女眷过来,手里抱着几捆干草和几件有破烂,但质地厚实、很干净的衣裳。
“鹿姑娘,这是大家给、给你的!”七婶娘红着脸把衣裳塞进鹿野怀里,“晚上风大,挡、挡挡风!”
另一个妇人默默将干草放到鹿野脚边。
鹿野微愣,旋即微笑谢过。
七婶娘和那妇人脸上也露出笑容,松了口气般转身回去了。
这一夜平安无事。
时令越深,夜晚的风也越大,但鹿野却没有再被冻醒。
第二日一早,仨小孩几乎是一睁眼就来找鹿野,缠着让她教他们捉兔子——哦不,锻炼。
鹿野头疼。
其实他们现在这情况,哪里适合锻炼啊,时间时间没有,营养营养不良,鹿野空有一肚子方法,却压根不适合此时此地此景。
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抓兔子是终极目标,咱们一步步来,先从小目标开始。”
最后鹿野这样对仨小孩道。
也只能这样。
就连鹿野自己,现在想要只靠自己双手双脚逮兔子,那也是要拼了老命地跟兔子赛跑,更何况三个以前养尊处优的傅家小孩。
三个孩子自然不会对鹿野的说法有任何异议。
于是这一天,鹿野就带着三个孩子,在不脱离大部队的前提下,来回蹿腾。
看到个野果,摘了。
看到有用的野草,拔了。
看到有用的树枝,折了。
看到能吃、又追得上的小动物,那还用说,撒丫子直接合拢包围!
三个孩子个个跑得脸蛋红扑扑,汗水大颗地掉,早上吃的那点官差发的菜团子早早就消化了,好在几人收获不小,野果什么的全塞嘴里,也能哄哄肚子。
这样的情景,看似与鹿野最初带三人时没什么不同。
只是气氛更熟稔融洽些,在鹿野教导下仨孩子已经认识了不少可食用植物,因此采摘效率更高。
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了。
被押送的傅家女眷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朝鹿野她们看。
不一会儿,正蹲着跟三个孩子一起薅草的鹿野,突然听到几道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七婶娘和另外几个妇人正朝她走来。
领头的人是莫婉娘。
莫婉娘身后还跟着个傅瑶。
鹿野微微挑眉,站起身。
“鹿、鹿姑娘。”莫婉娘率先开口。
或许还是碍于之前的关系和矛盾,刚叫这一声,莫婉娘还有些别扭,但到底曾是傅家主母,真开了口,莫婉娘便再没有一点扭捏。
“鹿姑娘,我们想请鹿姑娘帮个忙。”莫婉娘说着,朝鹿野福了福身。
从鹿野有限的记忆中看,这似乎应该是对平辈施的礼。
鹿野便笑笑,摊手示意莫婉娘继续说。
莫婉娘便说明了来意。
来意很简单。
傅家人想和鹿野学采集。
不再只是傅仪斐等三个小孩,而是所有的傅家人。
“鹿姑娘你也知道。”莫婉娘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女人,不论什么年纪,都是宅门里过惯了的,以往还有不少人自命清高,自以为高人一等,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为荣。可如今这处境,继续这样下去,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大伙儿推举我来,便是想告诉鹿姑娘,我们想向鹿姑娘请教,愿意听鹿姑娘的话。”莫婉娘说着,眼神瞟一眼三个孩子手里怀里嘴里拿着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野果、野草,甚至树枝……
在以往的莫婉娘眼里,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垃圾,是丝毫没有价值之物,但如今,这些东西,却似乎可以让她们活地更好,更让她们保命。
既然如此,她,以及傅家其他所有人,又还有什么可矜持的呢?
都是流放犯了,要认清形势。
如今满腹诗书,都不如多认识一种野外可食的动植物。
想到这里,莫婉娘又打起精神,朝鹿野保证:
“鹿姑娘尽可以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绝无二话。”
鹿野一直静静听着,直到莫婉娘说完。
她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微垂了双眼。
也不说话。
莫婉娘见状,便不由有些忐忑。
难道,她仍旧心存芥蒂?
也是,之前闹得那么难看,甚至还出了傅家这边有人想要害她的事,如今傅家人对人家有所求了,就巴巴地靠上来,可傅家人对鹿野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段关系里,鹿野似乎是纯粹的给予者,而傅家时纯纯的受惠方。
其余几个跟来的妇人,乃至傅瑶,自然也想明白了行事,她们也悄悄叹了口气,低下头。
傅瑶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