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良一番话解了众人的疑惑,也让许多人若有所思。
但山贼们可不管这个。
除了最开始那个被鹿野从背后直接捅了的山贼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其余的山贼都多多少少还留着一口气,此时眼看鹿野这些人似乎没有立刻杀了他们的意思,反而说起什么“强者弱者”……
有脑子不清楚的,立刻想起好事儿了。
“各位官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原也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啊,一只鸡都不敢杀啊,要不是被这世道逼的,谁想做山贼啊呜呜……”
从这第一个山贼哭求开始,其余山贼像被启发般,立刻也开始了卖惨哭求,一个个述说起自己的辛酸史,原本如何如何老实,后来又如何如何被逼上梁山,家中有什么老母幼子……
有人演技略显做作,但也有真情实感的,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俺想俺娘了,俺想死前再见俺娘一面呜呜……”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一边哭,一边喊着想娘,那悲恸那想念,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归根究底,他们虽是为了活命才卖惨诉苦,但他们的经历,却又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正如他们所说,若不是活不下去,有几个会主动做山贼土匪?
若不是天灾人祸,他们又怎么会跟亲人离散?
见到这一幕,鹿野这边,有些人脸上开始渐渐露出犹豫,甚至不忍。
尤其傅家妇孺们。
他们往日就是从没受过什么苦的夫人小姐少爷,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人间疾苦,当听到一个山贼说他爹娘为了给他省下口粮,半夜偷偷把自己吊死时,许多人震惊地嘴唇颤抖。
恻隐之心也悄悄升起。
甚至连官差里,都有人别过了头。
然而这时——
“呵。”
一道极轻极浅的笑声响起,虽然轻浅,但在这满是哭泣的场景中,这笑声便显得格外突兀,便引得许多人看去。
笑的人是傅霜知。
见众人望来,他也不解释,反而将目光看向鹿野。
“你想如何处置这些山贼?”
“我?”
鹿野指指自己,挑眉。
“当然是你。”傅霜知微笑,点头。
“此次擒贼,你出力最多,如何处置这些人,自然也应由你决定,不是吗?”
鹿野笑了,朝他点点头。
然后看向雷礼,脸上带着演技欠佳的假笑,颇有些假惺惺地道:“可这个,我也不好越过雷捕头呀,雷捕头觉得呢?”
雷礼一见问到他头上,忙不迭点头,“我没意见!鹿姑娘看着办吧!”
他娘的,这谁敢有意见啊!
但凡想想鹿野刚刚那当鸡立断的一刀,什么意见都必须得没有啊!
一个傅家领头人,一个官差领头人,全都将处置山贼的权利交给鹿野,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于是——
所有人又都看向了鹿野。
旁听了这番话的山贼们更是反应迅速。
对这个掌控他们生死之人,山贼们再也顾不上什么色心,也不管鹿野是他们之前最瞧不起的女人……
所有人都愈发卖力地对着鹿野哭天抹泪,卖惨之余还有人表忠心,说愿意下半辈子为鹿野做牛做马云云,还有给鹿野戴高帽的,说什么刚刚见识了鹿野的神勇,才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般奇女子,发誓要跟随鹿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人为了苟活能说出多不要脸的话,鹿野也是第一次见识了。
但鹿野面色不改。
心里更没有什么触动。
甚至,还有强烈的作呕感从胸腔升起。
是啊,他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牵挂,也有理想,也有抱负……所以——
为何不能共情那些可怜的人,为何能够那么泯灭人性地肆意欺凌他人?
正因为在此刻看清了他们是人,才对他们犯下的非人恶行更无法容忍。
鹿野向来觉得自己共情能力还算强,马马虎虎也称得上善良,看个狗血剧都能哭地稀里哗啦,但正因如此,此刻她才更加无法容忍。
与恶人共情,就是对受害者的残忍。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鹿野嘴角扬起:
“怎么处置你们,我的确有想法。”
山贼们骤然停了哭嚎,紧张地看着鹿野。
鹿野朝他们一笑。
“但是,这处置不应该由我来,而是应该——”
鹿野的目光向后看:
“由她们来。”
山贼们愣住,随着鹿野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于是,他们就看到了从方才起,就始终被他们忽略的一群人。
那些曾经在他们面前卑贱低微如草芥的,“圈”里的女人。
山贼们张大嘴巴。
而那些突然被点名、被注视的女人们茫然地抬头,又惶恐地低下头。
“抬起头来!”鹿野突然喝道。
习惯了听从命令的女人们下意识抬头。
对上那一双双麻木又惶恐的眼睛,鹿野声音放柔。
“不必害怕,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强迫欺辱你们了。”
她指了指瞠目结舌的山贼们。
“看到了吗?他们已经再也不能伤害你们。相反,他们的下场,由你们决定。”
女人们仍旧茫然。
所有人也都愣怔着。
鹿野叹口气。
突然巡视地面,捡起一把轻便的小刀。
然后转身看向那些山贼。
“你们求我饶了你们,原谅你们,但其实……嗯,我没有什么好原谅你们的,准确地说,你们对我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是我主动来打劫了你们,所以很奇怪啊……”
她笑笑。
“你们真正该去求的不是我,也不是官爷们,而是那些曾经被你们伤害的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选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