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立刻又觉得这是个办宴会的好时候,于是换个名头,宴会继续开。
而与此同时,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灾民涌至京畿。
这些灾民便是来自更远地方,受灾更严重的地区,相比第一批还能投奔亲友的灾民,这些人显然只是为了活命而奔走,因此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们的狼狈和窘迫。
于是,无意中已经放了一批灾民入城的京城,此时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意识到事情不对。
于是城门飞快开始严进宽出,京城禁军,甚至衙门捕快都被派出去驱赶流民,雷礼就被安排了这个活计,下值时特意跑来驿馆,很是跟鹿野吐槽了一番。
这时候的京城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但却还是晚了。
雨停的第二天,鹿野和难得没有出门的傅霜知一起出门,走在大街上,就看见前方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了下去。
旁边路人关心地围了上去。
很快有热心人帮着叫来了大夫,大夫把了把脉,说是前些天阴雨连绵导致的风寒入体,而后便让人把倒下的人抬进了医馆。
傅霜知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
鹿野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很快成了真。
“咳咳、咳咳、咳咳!”
几日之后,驿馆内静悄悄的,一个偏僻角落的房间内传出不断的咳嗽声,其他人听不清晰,但耳聪目明的鹿野却隔着数道门窗,依然清晰地听到了。
她托着腮,皱着眉,眉间紧地快能夹死苍蝇。
大灾之后往往伴生大疫。
而这场覆盖了包括京畿在内的大片土地的豪雨和河水决堤,果然也带来了疫情,甚至伴随着流民,也传到了京城。
那日在街上见到有人当街晕倒,回到驿馆后,傅霜知便熬了一锅草药,让鹿野何朔他们一行人全都喝了。
鹿野得知是预防疫病的草药后,又磨着他又熬了一锅,然后分给整个驿馆的人,让所有人都喝了。
当日无事。
第二日,便听到外面爆发了疫病。
街上开始有禁卫军和衙役到处搜寻生病或是衣衫褴褛之人。
雷礼路过驿馆时又跑过来吐槽了一通。
鹿野待在驿馆里,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唯一庆幸的是,驿馆里无人中招。
然而什么事都是不经想,越想什么便越来什么。
今天,驿馆里一个负责采买、不得不出门的厨子倒下了。
昏迷,高热,说胡话,症状与发烧很像,区别是比发烧更具传染性,也更具危险性。
雷礼说,最早发病的流民已经死了。
驿丞被吓坏了,官兵还未上门,他便急急忙忙来找鹿野。
他不知道鹿野身边的那个“知知姑娘”懂医术,只是从前两天鹿野便让全驿馆的人都喝药的举动,猜测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会艺医术,再加上她是即将被皇帝召见,又蒋公公亲自交代好好招待的人,因此第一时间找上了她。
鹿野当然治不了这个病,但她好歹有关于应对疫病的基本常识,于是立刻让驿丞将那厨子隔离,将他接触过的东西都焚烧,将驿馆内外都用食醋和药草熏蒸,还让驿丞找人缝制了些棉布口罩——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聊胜于无。
至于给那个厨子治病,鹿野就无能为力了。
虽然她也跟着傅霜知学了些医术,但显然还没能力应对这种情况。
至于让傅霜知去医治那个厨子?
鹿野脑子里压根没有闪过这个念头。
虽然现在可以称得上关系匪浅,但这种攸关性命的事,鹿野并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命令或者央求傅霜知去做什么。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疫病有多厉害,万一大夫没把病人治好,反而把自己给搭上了呢?
傅霜知先前开的预防药方也没能抵挡住厨子中招,便可以知道,傅霜知对这个疫病也不是十拿九稳手到擒来的,不如说,他若是能应对自如才比较奇怪,毕竟比起用医术治病救人,他更擅长用医术杀人。
至于指望傅霜知一听到消息便主动请缨挺身而出,鹿野更没有这个期待。
傅霜知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报复社会趁机弄死人都算好的了。
更何况今天傅霜知也不在驿馆。
自从城里开始戒严,驿馆里的人便几乎再不外出,傅霜知也安生了两天,只今天一早跟鹿野说,他要再出去一趟。
鹿野没有阻拦,只嘱咐他一定小心。
然后他便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鹿野即便想让他给那厨子治病,也找不到人。
所以做完能做的之后,鹿野便只能托着腮,听着远处病人不断的咳嗽声,心也随着那咳嗽声越揪越紧。
正皱着眉,门外脚步声忽然响起,而后停顿,去了隔壁房间,再然后隔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水声。
好一会儿之后,鹿野的房门才被敲响。
鹿野立刻打开门,就看见门外已经全身洗漱一新。头发还湿润润滴着水的傅霜知。
他并没有站在门口,而是站在离门足足五六米远的距离,见鹿野打开门,他甚至又往后退了几步。
鹿野呆了一下。
“驿馆里也出现病人了?”
傅霜知问。
鹿野呆呆点头。
傅霜知笑。
“我听到驿丞说你的应对了,做得很好。”
鹿野一愣,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她让人做的隔离、熏蒸之类的事情。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话,“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哪怕没有任何医学知识,作为一个现代穿越人士,这些基本的疫病应对常识她还是有的。
傅霜知便又笑了。
“是啊,你可是跟随我学过医术的。”
鹿野:……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算了。
鹿野看着他离自己八丈远的模样,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