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看向傅霜知的却不止鹿野一个。
承诺完何朔,皇帝的目光也终于从鹿野两人身上移开,终于,看向鹿野身后的人。
鹿野见状,也顾不得向傅霜知求证消息的准确性了,立时紧张起来。
虽然傅霜知说没事,但她还是有些怕,怕皇帝会拿傅霜知如今的身份发难。
鹿野害怕着,就见皇帝眸光颤动,满脸愧疚地道:
“霜哥儿,苦了你了,是朕对不住你,对不住傅家……”
鹿野:……?
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发展,叫鹿野放松下来,却也立刻好奇地耳朵“嗖”一下支棱起来,目光也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倒没有意外的样子,垂眸,上前一步。
对着皇帝长揖:“草民不苦,圣上更无过错,只是我傅家时乖命蹇,遭小人谗害。”
鹿野又“嗖”一下去看皇帝。
然后她就惊讶地看到,皇帝居然已经眼泛泪光了!
“朕未能明察秋毫,自然是朕的错……”
接着,皇帝便好像一个寻常的、犯了错的老人家似的,念叨着当初他如何糊涂,如何没有查明真相,倒叫奸人蒙蔽,才害了恩师一家……
听到恩师,鹿野和何朔都不禁瞪大眼。
哪怕鹿野对古代再不了解,也知道在古代,尊师重道是多么深入人心的纲常法则,哪怕是皇帝,也要礼遇尊敬老师。
而傅家,居然出过帝师?
然后眼前这位皇帝,把自己老师家给抄了?
鹿野又竖着耳朵听,从傅霜知的回话中,才大致拼凑出了真相。
傅家的确出过帝师,但早就去世了,是傅霜知的曾祖父,在皇帝还只是皇子时,曾经教导过他,所以也算得上皇帝正儿八经的老师。
但傅霜知的曾祖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因此傅家虽担了个帝师之家的名头,却也只剩个名头罢了。
但再怎么只是个名头,也还是老师。
皇帝抄自己老师的家,说出来总归不大好听。
大概也是因此,皇帝很是羞愧悲痛,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当时如何糊涂云云。
而傅霜知,自然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皇上无错,只是小人当道云云。
倒是一派君臣和睦的样子。
两人光这车轱辘话就来回讲了一刻钟还多,他们讲的不累,鹿野听都听累了。
好不容易,傅霜知似乎终于说服了皇帝,让他不再为此愧疚。
皇帝又说起傅家平反之事,说马上就会还傅家清白,会返还傅家祖产,会如何如何追封傅霜知那些枉死的叔伯父兄云云……
鹿野听不大懂追封的讲究,但返还祖产却是听懂了。
这意思,是要还给傅家钱啊!
说来也是,都平反了,之前抄家的东西自然该还回来。
鹿野顿时又觉得,这皇帝办事好像还挺靠谱,也并不小气。
怎么傅霜知给她的消息却是那样的?
这样的皇帝会吞她和何朔的赏赐?
那赏赐跟傅家的产业比才多少啊?
更不用提跟守军军饷粮草开支相比了。
正这么想着,殿外头便有小太监扯着嗓子报:
“报~左相求见~”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近有京畿水灾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远有东南大旱赤地千里路有饿殍,是以微臣以为,内帑钱粮应优先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至于军饷——”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亡于穷兵黩武?今夏蛮人大挫,短期内万万不敢再犯我疆土。”
“此时提高军饷、扩兵招员,岂不是以京畿、东南,乃至天下百姓之血肉养兵?”
“天下百姓何辜?陛下、将军何忍?!”
空旷的大殿内,李牧原富有磁性的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话声落下,仿佛一柄重锤凿在所有人心间。
尤其是凿在何朔心间。
一刻钟前,李牧原并几个户部官员进来,一番寒暄见礼后,皇上便与他们说起何朔方才说的朔方招兵、提饷、抚恤之事。
然后,立刻便遭到了李牧原的强烈反对。
“皇上,此事不可!”
何朔一听,顿时胸中气闷,觉得这绝对就是个奸相。
然而,当那几个户部官员把如今国库的情况一一说明,李牧原又把这一番话说出来,何朔的气便又全憋在了肚子里。
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放着那些灾民流民不管,让朝廷拿钱给他发军饷招兵买马?
这话他当然说不出来。
但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之间只觉得如鲠在喉,一股气放不出也咽不下,完全愣在当场。
鹿野起初也跟何朔一样呆住,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老阴比,在玩偷换概念啊!
救济京畿东南灾民和朔方守军的军饷抚恤又不是对立的,大魏就算再穷,穷到不能兼顾一个边境小城的军饷抚恤和其他地方的救济?
若真是穷到这个地步,那错的也不是急需军饷抚恤的边境小城,而是掌管国库的一干君臣啊!
怎么被李牧原这么一说,好像何朔要军饷要抚恤就是要残害灾民似的?但事实上以鹿野这些天在京畿内外所见所闻,就算没有何朔要军饷这回事儿,难道国库里的钱就能发到灾民手中吗?那她的小金库是怎么没的?
想到这里,鹿野顿时快气笑了,脚指头一动就要上前。
然而,李牧原陡然再度响起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还有这位——”
他看向鹿野身后的傅霜知。
“老朽若是没看错,这位可是傅家小儿?”
皇上似乎被李牧原方才那番话弄地讪讪不已,此时一见他问起傅霜知,立刻高兴地道,“对,正是霜哥儿,爱卿应该也见过——”
“大胆!”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