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有的人相爱,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有的人素未谋面,却在心间缠绕好多年。
安珺第一次见到祁珩,只有七岁,严格意义上讲,不能叫“见到”。
安珺看不见。
小安珺讨厌福利院,甚至那时候她还不叫安珺,福利院的人都喊她安安,她看不见这个世界,也没有爸爸妈妈。
小的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她隐隐约约记得男人和女人在吵架,记得女人的哭声,记得有人一遍一遍轻轻抚摸她的脸,哽咽着说对不起,记得脸上凉凉的,滴在她脸上的泪水,非常苦。
从有清晰的记忆起,她就住在了这家福利院,整日听着小朋友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她看不见他们的脸,也融入不了他们的世界,整日孤孤单单。像一个影子般存在于世间。
安安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沉默,大概是梦里一遍一遍的道歉声提醒着她,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是被扔下的孩子,他们都不喜欢你。
但她不怪他们,是她自己不争气,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能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能看见这个世界。
连父母样子都不曾见过的孩子,连怨恨也没有具象化的模样。
那个燥热的盛夏,窗外蝉鸣聒噪,枝桠疯长,闹的人心烦意乱,却浇灭不了小朋友的热情。
今天福利院好像格外热闹,比她大一岁的七七姐姐兴奋地跟小伙伴叽叽喳喳,说有外边的小朋友要来,他们高高兴兴地跑来跑去,准备迎接外来的陌生伙伴。
安安孤零零坐在福利院小院的树荫下,尝试着想象夏天是什么样子,炽热的阳光闯过树缝浇在脸上。
真是一点都不美好,她想。
昏昏欲睡之间,安安突然感觉有人挨着她坐下来。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带着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稚嫩又明亮。
“不想和他们玩。”安安把头埋进臂弯,闷闷地说,“他们也不想和我玩,我又看不见。”
男孩若有所思,突然兴奋地说:“这么酷!听说看不见的小朋友嗅觉和听觉都特别灵敏,你是不是能闻到我们闻不到的味道?”
第一次听人用酷来描述瞎子,安安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是啊,我能闻到你的味道。”
“真的呀?什么味道?”男孩两眼放光,拽着安安晃来晃去。
“嗯…我闻闻。”安安故意皱了皱眉头,捂住了鼻子,“好臭。”
“你骗人!我早上才洗的澡!”男孩下意识地反驳,一脸狐疑地对着自己嗅来嗅去。
安安笑眯眯的,刚刚的心情突然阴转晴。
是啊,她骗人,他身上的味道很暖,像春天的阳光,让她想起遥远的从前,妈妈怀里的温暖。
“你为什么来这里?”安安轻轻地问。
“我们老师组织我们来捐书呀…喂,我到底哪里臭?”男孩耿耿于怀。
“祁珩!你干嘛呢,快来玩啊!”远远传来一道声音,似乎在呼唤身旁的男孩。
“他们喊你,你快去吧?”
男孩笑嘻嘻:“我不,除非你跟我一起。”
安安觉得好笑,他耍赖的样子像只小狗。
“我看不见,我能玩什么?”
“没关系,有我在。”男孩说完,紧紧牵住安安的手,朝着远方喊,“来啦!”
安安一愣,却没有拒绝,被他牵着站起来向远处跑过去,他的手软软的,也很温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莫名其妙很安心。
他们在玩老鹰捉小鸡,男孩是母鸡,她是他身后第一只小鸡。
“老鹰”凶猛地扑过来,身后的小鸡们纷纷溃逃,他灵活地跑来跑去,张开胳膊紧紧护住身后的她。
“没关系,我保护你,那只笨老鹰抓不到你。”
安安紧紧拽着男孩的衣服,听着大家的尖叫和欢笑,突然很想哭。
她小小年纪,习惯了一个人,他们都告诉她你是个累赘,你要乖一点,你要自己坚强。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没关系,有我在,我保护你。
夏天好像不再燥热,奔跑起来的风吹过脸颊,舒服地想让人流泪。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是傍晚,安安能感觉到,他要走了。
七七姐姐他们明显舍不得这群外来的小伙伴,拉着他们问,他们明天还会不会来。安安沉默地站在一边,她知道他们不会来了。
世界上本就没有永远的陪伴。
“想什么呢?”男孩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开始嘚瑟“我厉害吧?你都没被抓到过。”
她轻轻笑了:“特别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呀?”男孩一时被夸,有些羞涩,半晌吞吞吐吐开口。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叫我安安。你呢?”
“我叫祁珩,君子如珩的那个珩,虽然我也不太理解,但妈妈说这个字的意思是美玉,她希望我成为一个谦谦君子。”男孩皱着眉头,一字一句说着自己并不太理解的话。
“不过,很高兴认识你。”小祁珩笑眯眯地又抓住了安安的手。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是。
一时无言,晚风拂过,安安闭上眼,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静谧。
“…I''ve been alone
Into the unknown
Could navigate through the dark
I''m searching for
A meadow of mine
Till you came in with the breeze
A feeling rushes over me…”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晚风中响起,吹动了心弦。
祁珩认真地唱着,尽管英语发音并不标准,女孩安静地听着,尽管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