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持续很久,覃真的安静让蒋文香着急,最后碍于窘迫,不得不撕开假面:“真真,你弟弟六月份要读初中,你看你,手里宽不宽裕,能不能帮家里拿一点钱?”
蒋文香没上过学,不认字,讲话时却能说出“宽裕”这个词。想来应该是提前做了功课,一早便想对身在大都市的女儿进行礼貌剥削。
疲惫一瞬间涌上来。
覃真今天跟艺人跑了三个通告,时间匆忙,胃里只塞进一只冰凉饭团。可眼下这通电话,她并不想挂断。
揉了揉困倦的脸,她轻声开口:“大概要拿多少?”自己是做姐姐的,得替父母负担一些。
“十五万。”
蒋文香飞速吐出三个字,丝毫不理会对面人的惊愕:“哎呦真真,为了你弟弟上学,我们一家三口前不久搬到市里啦!”
她解释这钱一部分用于覃麟上学,剩下一部分还要补贴家用,“家里的东西破的破,烂的烂,很多都要换呀!”
覃真捏紧手机:“我之前每个月都给你们转账,去年刚换了工作,手里没有攒下很多,能不能——”
“不能!”
蒋文香大喊一声,随即后悔自己的冒失,又摆出一副对待金主的口吻:“真真,你多替妈妈考虑考虑,市里生活不容易,这房子,车子都贵,人只要喘气儿就得花钱……”
时近午夜,覃真面无表情听着那头的诉苦,最终还是阖着眼皮妥协:“这周末,这周末我会把钱转过去。”
蒋文香眉开眼笑地答应着,临了还给了廉价体贴:“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啊真真。”
通话挂断,缺失电量的屏幕也自动关机。
喧闹消失,一室寂静。
覃真仰面躺在沙发上,手背盖住眼睛,任久违的痛苦淹没自己。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用钱买爱的孩子。
可尝试用其他名义撒谎未免太难。
那一夜太累,昏昏沉沉里,覃真枕着苦楚睡去,泪痕滑进布料空隙。
醒来时是阳光清亮。
覃真摸出手机充上电,打算瞧瞧时间,开机屏幕上却浮现四通未接来电,第一通来自凌晨一点钟,每次间隔很久,最晚一次是三个小时以前。
那串号码覃真心中已念叨过千万遍。
她坐在那里,灵魂几乎要颤抖起来。
是陈泊闻。
覃真忘了自己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回拨那串号码的,印象中只有蜷缩的指节,以及在心里无数次地练习开头的第一句。
她要好好表现。
她必须好好表现。
她是那样的忐忑,不安,在等候漫长语音的间隙,甚至将自己的宇宙打了个死结。
可是陈泊闻的号码无人接通。
覃真听着机械女声的提示,焦急动作连同心思一同安静。
她鼓起勇气,重新摁下那串号码,但重复等待过后,那头还是无人接听。
其实很多故事戛然而止便足够,悲伤情节的出现只因为人还不甘。覃真不甘心。
半小时后,她撇开犹豫,将电话打给了辛远。不同于从前的客套,她开口便挑明,能不能跟陈泊闻见一面。
只要见一面,她就有可能挽回所有遗憾。
辛远是素质极佳的经纪人,遇见突兀要求没有迟疑,对她的冒失也没有责怪,只是委婉推辞,说团队在德国连轴转很久,昨晚才回国,当下陈泊闻还在休息,可否过段时间再联系。
事后想想,辛远的劝告已经明显,可当时情绪焦急,有人迫不及待。
“还是麻烦您帮我问一问,提一句,只要他有时间,几号几点,都可以。”覃真截下辛远的借口:“虽然很抱歉,但我真的想见他。”
此话既出,辛远也不好敷衍,他顿了顿,说麻烦稍等,我去问问。
那是覃真人生里最为漫长的几秒。
她的心跳随那头的簌簌起伏,双唇也不自觉地抿起。
她听着辛远慢慢走过去,俯身拧开一扇又一扇门,将尚未兑现的希望带到那人面前去。
可最终,覃真没能如意。
细微电流声中,那低沉安静一句轻而易举穿透所有期冀——“劳烦您递一句,我这辈子,不会跟她再有任何交集。”
那天沪城下了少见的太阳雨,空气里酝酿清新。
娱乐头条报道昨夜轶事:陈泊闻生日黑脸,机场砸碎好事者相机,凌晨一点主动报警,或为威慑偷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