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带人逃出来之后,温迪望着天空想了好久才深吸口气,转过身来直面瑟瑟,正如他所预料的,瑟瑟面不改色,完全没意识到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瑟瑟,刚才那种行为,千万不要再乱做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才重新再一次郑重叮嘱瑟瑟。
“嗯,知道了。”瑟瑟点点头,“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觉得你不行了吧。”
“岂止不会,简直是太行了。”温迪扶着额头,偷偷庆幸没几个人看到,不然他在蒙德城的名声恐怕真的就要奇怪起来了,但他也没有批评瑟瑟的准备,她如幼童般天真无知,连喜怒都需要教导,又怎么会了解更复杂的思想。
看起来是他过于越界,误导了瑟瑟。
“你在想什么?”瑟瑟难得敏锐起来,她问了一句,温迪却搪塞过去,思考间无意识揉揉她的头发,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在从指缝间流过,他一怔,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得到瑟瑟困惑的视线。
“瑟瑟,之后要不要去温妮莎那里工作试试?”温迪试探着问她,“多和人接触的话,你应该会学到更多情感吧。”
与特瓦林截然不同,瑟瑟终归是人类,与他纠缠太多或许才会越发让她痛苦,温迪可以承认神明亦有私欲,但对于瑟瑟他必须谨慎小心,因此就算需要忍耐也并无不可,她身负的力量如污泥缠缚着她的身体,所幸只是非常少的一点点,并且还沉睡着,他必须找出她的由来,他想要拯救瑟瑟,也想要守护蒙德的子民。
这些想法在他心里划过,他面上却笑吟吟地为她加油鼓劲,“我很期待你出师那一天,就用在温妮莎那里赚来的工资请我喝一杯酒吧!”
“是你想要的吗?”瑟瑟眨眨眼,困惑于他的要求,但她没有提出异议,尽管温迪教导过她在不愿意做的时候要学会反抗。自心脏处传来奇异的鼓动,令她回忆起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那艘小船载着她在大海上跌宕,冰冷的海水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抬头看着天空,黑沉沉的,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像是腰间被套上巨石时身体猛然加重的份量。
世界都灰暗下来了,就连注视着温迪的眼睛都无法令她愉悦,这是……难过,温迪曾经告诉过她,她却无法理解的情绪。
“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去对温妮莎说。”她依旧是乖觉的,又想起来应该微笑,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重新挂起那种她对着镜子看了许多遍的笑意,转身便朝城里走去,她垂下眼眸,开始思考温迪的转变。
是她惹他不开心了吗。
她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将温迪奇怪的表现与她的亲吻联系起来,他一直在强调不要随便做这样的动作,又在她问起的时候说并不讨厌,可他把她推开了。
他在说谎,他讨厌她。
瑟瑟心想,可是她想和温迪待在一起,她想永远追在他身边,想让那双青空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自己……非常想要。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厉害了,如同种子一般的东西汲取养分之后即将破开泥土,生根发芽。
“瑟瑟!”温迪突然叫住她,神色不定,瑟瑟的思绪戛然而止,迷茫地回头看他,他眉头微微皱起来,有些迟疑,“你……”
“唔?”
“……没什么,”温迪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像快把一千年的叹气额度用完了,“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他又在想什么呢。
「她身上的力量,开始苏醒了。」
瑟瑟听到他的心声。
如同附在他的身上,她听到了他的每一个想法,也看到了她自己在那时如同哭泣一般的微笑,非常丑陋,为什么会有如此丑陋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欺骗你。”温迪低声说,他从身后揽住瑟瑟,“抱歉,我不该低估你的学习能力,也不该误解你的喜欢,你从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
瑟瑟平平地“哦”了一声,依旧不懂他在说什么,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在说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吗。”
“没关系,我还不记得后来的事。”瑟瑟好心宽慰他,“你现在还不用道歉,仅凭这些记忆,我还没有生气。”
最起码她学到了道歉应该指向正确的情绪,她还没有感觉到被冒犯或者被欺负。
温迪顿了顿,失声笑出来,他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把这家伙发声的方式断掉,免得再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到底是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这么可爱。”
如果把可爱换成不解风情就更贴切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悲伤情绪。
温迪想起后来发生的事。
温妮莎自然乐意接收瑟瑟,瑟瑟成为了伴她左右的助手,这一决定不会错,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从跟在他身边如白纸般无知的少女迅速被磨练成了能够熟练应对各种麻烦事务的出色人才,只是这助手不解风情,游走在大街小巷的吟游诗人听说了无数怀春少年明示暗示下瑟瑟依旧无动于衷的事迹,时间一久,温妮莎团长身边那温柔又无趣的木头美人便在蒙德城出了名,温迪边听边喝酒,随着听众一同哈哈大笑,既是笑那些少年一腔浪漫情怀献给了瞎子,又是笑他自己连那些少年都不如,如今连再与瑟瑟说话都要左思右想,顾虑重重,但他所担忧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在笑什么呢?”
温柔的问候从身后响起的时候,温迪呛了一口酒,酒馆顿时鸦雀无声,温迪拍着胸口使劲咳嗽两声,“没、没什么!”
“哦。”瑟瑟点点头,无视了温迪明显的遮瞒,“我当初答应过你,要请你喝酒的。”
但温迪总是若有若无地躲着她,她又没有太闲的工夫去专门找他,这约定就这样搁置下来,今日她来酒馆找人的时候才想起来,朝着酒馆的老板扬扬手,“可以来两杯……”
她犯了难,不知道点什么酒,温迪却从她的口气里听出点别的意思,迅速补上一句,“两杯苹果酒!”
“谢谢。”瑟瑟微微弯着眼睛,客气地道谢,笑起来的模样正如那些吟游诗人所描述的,眼睛如同最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天上那轮新月,唇瓣正是最娇艳的玫瑰,连弯曲的弧度都是花瓣被风抚摸的羞涩,但这样多情的笑容才是最冷淡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