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会面过去了两天,瑟瑟一直没回家,而荻和衷却没有丝毫催促或者到神里屋敷找瑟瑟的举动,绫人非常满意。
午后的神里家十分安静,又区别于那段时间死气沉沉的冷寂,今天难得天气好,天色不甚明朗,却也有种朦胧梦境的和煦温暖,清风吹拂着挂在木廊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咚咚如山泉的清脆响声,那是绫华儿时被父亲抱着亲手挂上去的,绫人心血来潮,搬了一张矮几出来,拉着瑟瑟出来边晒太阳边办公,这说做就做的行径颇有几分当年兴致一起便席地而坐抱刀观雪的风范,瑟瑟鲜少回忆往昔,但想起来时还是忍不住垂眸抿着唇轻轻笑起来,与现在捉摸不透的绫人相比,当年的小少爷可谓天真稚嫩又可爱,不过绫人似乎不愿意瑟瑟提及他们过往的相处。
“你在想什么?”绫人眼角余光注意到她柔和的笑,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瑟瑟摇摇头,遮掩了自己的想法。
哪怕有了几千年的记忆,她对人类的认知依旧少得可怜,无论是温迪还是摩拉克斯大人,亦或是大慈树王,鼓励她观察人类的同时,都不会主动让她过多接触人类,如果真的说正经参与的时候,神里兄妹和万叶算是唯三她真正注视着长大的人类孩子了。
绫华还需要参与活动,已经和托马出去了,周围的仆人十分有眼色,不敢随意打扰家主大人与未来夫人的独处,因此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绫人没有过多在意瑟瑟的失神,毕竟他也明白问不出来什么,于是转而手一伸,把八重堂近来报备的将要出版的书的书单拿来,展开看了一遍,然后笑出声来,“近来各位作者的创作当真是越发出彩了。”
有几本光是看题目就觉得离奇到匪夷所思,很难想象写下这些题目的作者的精神状态。
“瑟瑟,要来试试写小说吗?”
像是闲来无事的打趣,绫人放下手中的书单,看向不远处端坐的少女,她抬起头来,因自己异想天开的发言而诧异。
小说……?
像她看的那些书一样?
瑟瑟摇摇头,婉拒道,“我不太会写,写出来也只会让人发笑。”
她这样无趣的人,可没办法像温迪那样轻松自如地在纸上表达各种各样的情感,她手里的笔,还是用来写公文比较合适。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绫人似乎真是起了兴趣,托着下巴看过来,“笔下文字皆有情,你的情感远比你以为的丰富。”
“嗯?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瑟瑟眨了眨眼睛,眼中也有了些笑意,看起来对绫人的劝哄无动于衷,“是谁不久之前还在抱怨我的无情呢?”
得说到前段时间绫人生日的时候,因为没有从瑟瑟这里收到心仪的礼物而埋怨瑟瑟是个木头,问起来他想要什么礼物又不说,只是留下谜题,让瑟瑟自己猜,而他等着明年收礼物,还额外强调不准去问别人,一定要自己想到才行。
瑟瑟到现在也没有猜到谜底,好在距离下一次送礼还有一年的时间,她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找答案。
“难道不是吗?”绫人理直气壮地反问,问完之后还能给自己圆回来,“如果你也觉得你是木头,那不更应该试试写小说了。”
“嗯……?”
偶尔瑟瑟也会羡慕一下他的伶牙俐齿,好像怎么说都是他在理,这点真是和荻一模一样,但她可以在说不过荻的时候拿摩拉克斯大人压一下他,却没办法强行让绫人安静下来,瑟瑟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笔,虚心求教原因,“为什么呢?”
绫人也没有说。
瑟瑟有些发愁,不过既然是绫人的想法,她还是会尽力满足的,如果写的快的话,还可以当做是明年的礼物,希望能够看在这是他自己开口要求的份上,不要再挑剔了,她给荻还有衷送生日礼物时都没有如此纠结过。
啊,说起来,摩拉克斯大人和温迪……她没有给他们送过礼物。
瑟瑟突然愣住了。
并不是忘记了,她知道这两个日子,在璃月的时候也会在摩拉克斯大人的诞辰做上一碗汤,虽然到最后那碗汤总是会被摩拉克斯大人还有荻所做的一桌菜包围,而在蒙德的时候,温迪只会在这一天拉她出去走走,她那时完全没有过生日的概念,自然也不知道原来要送礼物的。
温迪没有对她说过,或许他也不知道吧,也或许根本不重要。
毕竟,谁会在乎囚徒的礼物。
她捏紧了手中捧着的书,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在几秒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是属于心脏的位置正在默不作声地传递着细密的疼痛。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来温迪了,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如同诅咒,每每想起来就会提醒着她,对于神明来说,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便于他们掌控危险的谎言,而她站在神明的对立面,哪怕是摩拉克斯大人也不例外。
瑟瑟出神地凝视着抵在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的右手,被绫人称赞过形状姣好纤细白嫩的手,在她的眼里只是一张皮囊与一团黑泥。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与神明所珍视的人类黏黏糊糊腻在一起,是因为想要像夫人说的那样,在面对终将到来的死亡前,找到她自己挣扎着变成这样也要活在世上的意义吗。
她明白答案,是因为摩拉克斯大人让她活下去,因为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的存在所以要活下去。
明明理由已经非常充分了,可瑟瑟能够想出更重要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坦然迎来死亡,她活着就会伤害摩拉克斯大人,仅仅是这一条,就足够她心甘情愿地赴死,然而至今为止,她还活着,依旧苟延残喘。
为什么呢,为什么冒着会伤害摩拉克斯大人的可能性,她也要活着。
眼中的墨色逐渐沉下来,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自指尖开始化为黑泥,一点一点落在书的封面上,遮住了画中少女灿烂的笑靥。
“瑟瑟?”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瑟瑟身体一震,立刻回头,便看到了几日不见的阿贝多,他站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见她回过身来,维持着温和的微笑朝她问候,“瑟瑟,真巧,又是在八重堂见面了。”
瑟瑟闭了闭眼,把刚刚浮现在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压下去,再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