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罚站了一节课，受尽了笑话。
面子全丢完了，周知许有些受不了来来往往投过来的目光，望着教室里神色自如的人，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也不强求，听着下课铃声，干脆直接跑了。
到剧社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人物小传这几日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有表演经验的同学在上面剖析着角色。
周知许见他们正是忙，自己在下面找了个位子坐。
她托着腮子看上面激昂愤慨的人，不知怎么变得悲观了起来。上了几日的学，外面的局势她如今也算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北地失陷，山河飘零，政府一昧的退让，要把主动权交给外交······
男生那边整天喊着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他们要自救，要团结。还有些消极的，觉得灭国亡种族是迟早的事情，列强们在亚洲尝到了甜头。
他们想把中国打造成第二个印度殖民地。
周知许不懂这些，只是害怕民国步了大清的后尘，她不想做前朝人，岁枣和她讲了许多从前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民国虽是解放了千千万万，可于他们满洲八旗来讲，那是炼狱。
关东军虽说和他们一样的肤色一样的眼睛，写的字也有着少许的相像，可形式做派上倒不如国人来的磊落，若它朝国真的亡了，这群倭人，可会善待他们？
正想着，面前递过了一张牛皮信封糊住了她的眼。
周知许慌张的拿了下来，一转头就看见姚静琪放大的脸，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云肩，齐耳短发上戴了个黑白蝴蝶结，比初见的时候文静了不少。
莫名的对她有些害怕，周知许缩了缩手，眼神不敢直视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姚静琪漠视了她的局促，拿出帕子弯着腰擦鞋子上的泥渍“刚去取信，正好发现有你的。”
周知许惊了一下，不明白怎么会有自己的信，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周瀓津，却又觉得不可能。
平常的信都是寄回家里的，怎么能寄到了学校?
她低头看着信封上的地址，是陌生的，正中央两个‘加急’写的一如既往的苍劲。
真的是周瀓津，欣喜是难以避免的，她想当即拆开，却又碍于又别人在旁边。
“你拆吧。”姚静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近视，没戴眼镜看不清。”
她是四眼怪？从来没有见过戴眼镜的姚静琪，周知许有些怀疑，但敌不过那信的魅力，装模作样的矜持了一会儿，就稍稍背过了身，迫不及待地拆开。
拿到信封时，就已经感觉里面是有些分量的，倒出来才发现不过几张。
周知许急急找着上回寄过去的成绩单，盼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回信，细细的看着单子，终于在卷首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慎终如始，更上层楼’
只有这些？
周知许盯着最后的字母Z，还是有些失望的，周瀓津是否有认真瞧过？
他可知她这个这个甲下得的十分的不易。
她们的洋文先生是个怪老头，民国十几年了，还带着瓜皮小帽，留一根猪尾巴的辫子在脑后。
说他古板偏偏一口英文讲得极妙，课上几句恰到好处的俚语，真是妙不可言，有时还会用英语把地道的英国教授奚落到哑口无言。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们都叫他山外真人。
偏偏这样有个性的老头却不喜女子读书，他课上常说女人的脑子里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懂得多了，就把水和面之间的分界线给冲掉了，最后成了一滩的糨糊。
他一直要她们对待学问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下去才好，既不要全会又不要丁点不明白。
这个甲是姑娘们不服气，偷偷的把卷子和男生们混在了一处，小老头改完了才发觉的不对劲。
如此的荣誉，既要斗智还要斗勇，实属不易。
周知许有些气周瀓津的敷衍，却又没办法说什么，他是个忙人，往日的回信里回的只有“已阅”两个字，这次倒是多了许多。
把信放在胸前，对着卷首处的字，她莫名其妙的笑了。
不过是更上层楼，那她就上层楼给他看。
姚静琪凑近了看，只觉得这张纸平平无奇“周瀓津写的？”
被声音吓了一下，周知许慌张的把东西收起来，小声不满地驳斥着她“你怎么乱看别人的东西。”
瞧着她这个样子，姚静琪大度的没有计较，反问回去“你不是也一样？乱看···东西。”
她们两个不过是彼此彼此，谁都不欠谁的了。
旧事重提，已经因为这件事丢了脸，周知许怕了，结结巴巴地“我、我看见什么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真没有看见？”
“没有！”
快问快答多多少少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姚静琪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瞧对方谨小慎微地样子，稍微缓了缓神色。
上了几天的学，读了几天的书，穿着学生装看起来和平常的女学生看没有什么区别，谁能想到不久之前这还是一个连缠头都不会的后院女人。
把三从四德女贞都腌到骨子里了，那些事别说让她讲了，只是想一想，就不自在。料想周知许也没那个胆子，姚静琪放了人。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什么都没看到。”
周知许郑重地点了头。
乖巧的劲倒是让人看着顺眼，姚静琪觉得有意思哼笑了一声“脾气这么软，真是丢你们周家的人。”
她跟她争戏子的时候的劲上哪了？
姚静琪玩着脖子上的盘扣，手指微微蜷曲着，微微有些慵懒“那事又不是见不得人。”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她犯不着像防洪水猛兽一样避讳。
“你又不是没和周瀓津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