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赵震拽着往后退了一步,警察的棍子落到空处,有人又扑了上来,他们朝着旁边躲闪。
正前方,饭庄里穿着红色制服的侍者跑了出来,一起的还有四五个穿着短衫的打手,把车子紧紧地围住,穿着裁剪得体的西服的经理迎了出来。
这里闹得不成样子,却并不影响来用饭的人该有的腔调,被侍者半躬着腰请着依旧温吞,半天下来只有一条穿西装裤的腿落下,黄底皮鞋被鞋油打得锃亮。
周知许的视线被这双鞋给缠住了。
周澂津的衣橱并不单调,三件套的西服被排得整整齐齐的,华达呢,法兰绒,毛哔叽,英国花呢……
都是高级的货色。
而与这些相配的却单单的只有一双简单的黄底皮鞋,难免得有些头重脚轻。
里面的人是周澂津?
刚刚的想法又窜了出来。
宝马香车美人鬓,望着那人,她到底忍不住喊出了声。
“你喊什么呢?”赵震回头看了看,乱糟糟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周知许摇摇头,私心里觉得不应该让他知晓。
她又望了过去,暗夜愁云,隔着金刚纱的车帘,人脸朦胧,那人跟前面的经理说着什么,迟迟不下车。
想再看得仔细些,旁边的赵震却不允许。
他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也不松手了,朝着外面狂奔着。
周知许最后一眼只看见了那车子旁边下来了对先生和小姐,再也找不出这么像的背影了。
……
跑出了闹事的街道,周知许把手挣脱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跑什么。”
赵震拿出了怀里咯人的棍子扔到了旁边“要不是怕你被打,我还真不跑了。”
他狼狈得很,又喘又咳的,再也不是刚刚豪言万丈的样子,看着解气。
周知许缓了缓,站直了身子顺带着把脚旁边的棍子踢得更远“我就说都是假把式吧。”
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他只有上蹿下跳吧!
“啊哈!宣言读得怎么样了,你见到人了吗?只见到棍子了吧!”
赵震被笑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感恩?我是为了救你!要不是你贸然地跑过来,我也不至于被束住手脚!”
“好好好,那我谢谢你。”
周知许像模像样地鞠了鞠躬,反正不过口舌之快,她就让他好了。
赵震指着她,气得想要说什么,结果一口气没上来,咳得捶胸顿足的。
周知许哈哈大笑着,扫了扫袖子,一直的郁闷终于扫清了。
“我要回家了。”
跟着他们跑了一天,累死了。今天在街上看的那道身影太像周澂津了,她要赶快回去问问姆姆他是不是回来了。
“好,事已至此,你留下来也没用了。”
赵震靠着旁边的墙角歇着,揉着咳得发疼的胸膛。
今天的游行到底算是不成功的,说不丧气是假的,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
“我去叫车给你。”
他小跑着到街角找黄包车,把人送到了车上,临付车钱时,犹犹豫豫的。
周知许唾弃他殷切得如此虚情假意,却还是把他的手推开了。
赵震收住了皮夹,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笑了两声。
周知许看着他坦坦荡荡的样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临走之前缓了缓语气“你记得来社团排练。”
赵震抱了抱拳“定不辱使命。”
“……”
回家后,并不意外的徐峥致也在,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周知许打了一个招呼就要上楼做功课了。
“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还不让司机跟着,天天上哪疯。徐峥致从沙发里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从旁边拿了牛皮袋子。
周知许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小跑了过去“你真的买到了!”
“买到了,这倒真是个紧俏的玩意,我可是托了好多人。”
上一回在影院放映室分的巧克力味道实在美妙,里面有位待她极好的学姐很喜欢,正好最近她要过生日,她想买来送她,可跑了好几家百货商店都没有一模一样的,只能拜托徐峥致。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晓得的?有多好吃?”
徐峥致不大感兴趣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只是看周知许这么热乎的劲,也好奇了,伸着手要拆开拿出来尝一块。
周知许眼疾手快地打掉了他的手,宝贝似的把袋子护在了怀里。
徐峥致吹胡子瞪眼的“我买的!”
“我晓得。”
周知许往后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下次,下次请你吃,这个我有用。”
“有什么用?”
“不能告诉你。”
徐峥致拧住了眉,他没读过几天的书,但那巧克力上写的是什么他还是看得懂的。
罗曼蒂克,她拿罗曼蒂克要做什么用?
“不告诉我?还反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我要……”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拍电报请我二哥回来收拾我?”
周知许跑到楼梯口无奈地看着人,翻来覆去的就只有那几句话,她都会背了。
以防他继续念经,她快步跑了几步,钻到房间里,眼不见为净。
徐峥致被落在客厅里,急得只挠头。
……
游行还在继续,听说每天都会有学生被抓,但好在赵震没有再叫着她去凑数。
安安心心地过了几天,每天学校社团家三边跑着,辛苦算不上,周知许乐在其中,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天要学算筹,她真的不想和数字打交道。
她功课上落了许多,老师倒并不因此厌烦,听说她从前从未学过算筹,很乐意地给她开了小灶。
但是……朽木不可雕,她就是看不懂那些数字先生。
周知许学的的痛苦,又不好意思推了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