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试着把刀拔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力,陈十八的右手猛地擦过罗商的脖子,而后迅速退到门边。
罗商愣了愣,脖子那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他后知后觉地去摸脖子,只摸到满手的鲜血。
陈十八站在门口,脚边是陈亭洲的尸体,他手里是卫姜的簪子。
他喘着粗气,目光沉沉,周身萦绕着令人恐惧的杀气。
罗商向前踉跄两步,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他用黑剑撑住自己的身体,有些迷惑地盯着陈十八。
明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杀了他……
陈十八用袖子擦去簪子上的血,珍惜地将它藏回衣襟里,然后冷眼看着罗商垂死挣扎。
他没有让罗商挣扎太久,用力甩出手中的乌湛,刺入罗商的胸腔,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他向来谨慎,就连补刀也不会离敌人太近。
罗商喷出一口鲜血,不敢置信地瞪着陈十八,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鲜血氤氲,寒风也吹不散浓烈的腥味。
陈十八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手脚酸疼,浑身颤抖,再使不出一丝力气,
罗商的瞳孔已经失去神采,喷涌出的鲜血几乎染透了他的上半身,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陈十八叹了一声,脱力地跪在地上。
胸前的伤口慢慢泛起疼痛的感觉,陈十八咬牙运气,勉强压制住疼痛。
寒风瑟瑟,他清楚地看到罗商脖子上翻过来的血淋淋的伤痕,还有脸上不甘的神情,那么狰狞,像一个恶鬼一般。
就是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掳掠了十几个女子,伤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陈十八突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冷。
太冷了,冷彻骨髓。
陈十八用力把罗商推下了悬崖,他静静地听着尸身坠落的声音,“咚”、“咚”、“咚”,一声一声,和他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望着茫茫的山林,陈十八喃喃道:“卫姑娘,明日又要下雪了,你多添衣裳。”
——
惆怅西山一株雪,人生能得几清明。
庭前绿萼盛开,卫姜站在花树下,折下一枝绿梅,坠落的花瓣和雪粒簌簌地落在她的头上。
她只不过某一次偶尔回忆起道观里的绿梅,随口提了一句,这株绿萼很快就被移栽到她的院子中。
可惜,花开得再美,也不是道观中的那一株了。
天地如白玉,使人心目澄净,拂衣仙去。
一年又一年,她就是这样望着山下的景致,望着万家灯火,慢慢地成长。
今儿是小年,再过六天就是除夕。
一个侍女在她身后轻声道:“少主,该喝药了。”
卫姜“嗯”了一声,却不转身。
过了一会,侍女又提醒道:“少主,再不喝药就凉了。”
卫姜回头静静地望着她。
侍女像受惊了一般,怯生生地低下头,惊鸿一瞥,卫姜也看出这侍女容貌娇艳。
卫姜坐到石桌旁,拿起药碗:“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原来是哪边的?”
侍女柔声道:“我叫云柔,原先是照顾灵公子的。”
卫姜眨眨眼:“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
那药味道着实难喝,卫姜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快快快,苦死我了,蜜饯呢?”
云柔奉上一盏清水:“灵公子说了,月底少主要去药舍修习,不可多吃甜食。”
卫姜的手原本在给舌头扇风,听闻此话,动作慢了下来。
她看向云柔,神情喜怒难辨。
云柔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似的低头。
“知道了。”
林下漏日光,疏疏如凝霜,恍然想起,又是一年。
卫姜想,天杀的,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