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手指着说:“您们看,这大包袱还在炕脚扔着呢,一点用都没有,青山巠山你俩上炕扯开,叫你叔叔爷爷婶婶奶奶的看看,都也开开眼。”
青山两个一打开这大虎皮,大家直吗瞪眼的,又因屋子昏暗,本来太阳西斜得多,怎么也看不出光彩来,再说黄澄澄的白晶晶的都叫玉姝放在被垛里,这个伸手摸摸,那个伸手扯扯,都显着新鲜。这时炕上姐们也去摸索,这个说做坎肩那个说做皮袄,还有的说铺炕,齐说不一真热闹。
陈大爷说话咧:“这事我干过,这家伙叫虎皮,一般人打不了。武松打虎那出名立传,我说王春大侄子我可不是小看你,这家伙你叫我害怕,卖多少钱甭说,因为货卖用主,这东西没准价,我只说你打虎这个阵地。”
玉姝赶紧说道:“陈大爷,王春有师父在北京等他呢,要在八月十五准时到。”
陈大爷说:“这就是咧,这些东西没有高人可不好出手。咱别议论多少银子,这不好定,大侄子你可要掌住心,虽说在家炕上分文不值,咱们庄稼人没用,土墙土炕放上刺眼,穿在身上更难受,这些东西都是摆样子“奢华品”,哎呀呀人多喽,咱前边扯后客。”
这样人越来越多,因为一拨又一拨,这五六十户人家一传,前后都知道的,为什么上午不来呢,上边说在前,都在农忙,晚上早收一些工。那么家家都有老太太,这也都有原因,骆婶说过,一走十年的光景,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人不回来瞎猜谜,现在回来刚刚到家,怎么也得叫两口子缓缓气,因是这样打算的,昨天过午来的进家就得忙,嘴忙手忙脚忙心忙眼忙,这样给凑成五忙,夜里忙三垒四不打,这是另外单说,拿这个事必须放在睡个天明至晌午,起来洗脸梳头,而后忙着做饭吃完饭,一乱活就得太阳平西。
乡亲们这样一打算,玉姝心里痛快非常,因为王春在这时间把细话说个一干二净,把实底托个全盘,乡亲们谁要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都行,恁你怎说。
这样人来人往足有三天没断头,这些皮货炕上摆着,谁来谁都眼吃肚子饱,这要是银子谁都得拿一块走。
玉姝有时迎接兼送,有时赶不上趟,你要说累可也不知累,因为心里说什么都是宽的,是高兴的。这时只等过八月十五,等候秦兴吉日吉时来临。
这时把一切家中筹备,上述已经捎带表过,这里不多絮烦。皆因日子有期限,时间迅速,这天是七月初九日来临。
这也没什么筹备的,因这事放在玉姝身上就跟没事一个样。王春的穿戴鞋帽等日常早准备好,路费现成的,现成是现成的,只有带多带少是个事。这王春又要犟劲,结果叫玉姝捶的几拳,还得服从。玉姝说道:“你嫌沉,我就不怕你沉吗,可有一件,穷家富路,遇见事急需用你就想起姐姐。因你嘴笨舌头拙,你不听话你甭去,我也会把这事办爽,你不信我出去就比你强。有你这么一个支嘴棍子,我不使你我可使谁,这样给你带八十两。”王春说有二十两足够。这是路费的事。
另外大包袱,玉姝给把四角缝好又用布缝两个背带,这王春不叫缝,因为总是一路雇车。玉姝道:“万一雇不上车或赶不上怎办!你不费点劲赶路,再遇下雨,你路上都得留神。是事都由你算,你不想坏处打总向好处打,你再向我犟嘴!我告诉你你听姐姐话,你去东北是难头都磕去,这你去北京只是一哆嗦,为什么不叫他处处方便,你痛痛快快的,我也放心。我要没有这个破家我跟你去。”这样弄好背带笑道你背起来我看看怎样,王春将两个胳膊伸进套,使劲一背正好,轻松极好使得乐起。玉姝揣度着没别的事情,只有叫青山去把骆二叔叫来送一趟,因赵木匠有马有车没人,这就得另烦骆二辛苦一趟。初九这天都定好,明天早晨一亮天就启程。
是夜王春揉磨玉姝心麻意乱,这王春磨日子想七月二十走,有这二十五天定能提前至北京。
玉姝说:“你在家多睡几夜觉,解什么心疑。这睡觉滋味是无头无尾的事,无尽无休,除非没这口气算完。你别在家死耗子似的,千万提前别错后,我没跟你说吗,路上遇雨什么的,出门嘴勤着些,适当多说几句话,谁还把舌头与你割去。”
这王春仍是放赖,玉姝照喀叭裆拧两下:“我告诉你养身为本,这个能使人短寿。你天说秦兴还没娶媳妇呢,你说他怎想的,怎也三十多啦。又有特殊能力,他就不惦心搂个娘们。他不知这是好事。独你知道,摸摸索索缠我?”这王春挨两下拧疼一会,说什么解不掉心中瘾。玉姝说:“我也真没法治你,可有一件,秦兴来你可不许追我,见景生情是怎应适当的都整治好。自然而然咱就更有兴趣的,你听姐姐话。干什么都应适当,那精气神是骨髓油,别无目的放矢,使得冬不防寒夏不抵热。你呀你呀,你那十年怎受的?”
俩个浓意风云进入迷梦一觉天明,青山巠山二人早把白米饭炖肉,炒菜收拾好,骆二叔天一蒙蒙亮悄悄进入西屋,坐在炕沿上,他不抽烟只会喝杯酒。
玉姝起来梳两把乱发,蹲在地上洗脸,这盆水是巠山打进来的,玉姝一边洗一边说:“青山你别死耗子似的,去叫一趟骆二爷去。”骆二跟着在西屋咳嗽一声道:“大侄媳我来到,还有什么吩咐的说话我去办,都该准备好,免去路上抓瞎。”
玉姝道二叔可真担起肩来了。骆二说:“我起心眼疼你俩,你二婶夜里做梦也不离嘴,你瞧玉姝自来富体,王春出去十年回来无发财不带着急的,甭打算脸没有笑纹,没有过小肚鸡肠,今天她一夜没有睡好觉,窗帘一亮就把我捅起来,快去快去,别叫大侄媳着急,提前走。”
玉姝道:“我二婶自我来愚山后总看我另个想法,这可也真怪,这也是人与人投心命,二叔咱在没别的事,您说把王春送到哪地方适当,再叫他自己雇脚登路,咱也省一段心。”
骆二道:“我都想好路,这还是我五年前去过德州,那是被兵抓去给我穿上号坎,不听脑袋分家,在德州打了一仗,我趴在死人底下,那是天一亮肉搏战,那人死的睁不开眼,别说咧,想起后怕。我说大侄媳妇,我把王春送至平度,叫他雇车日行夜宿向德州赶,经过地点是昌邑、寿光、恒台、邹平、济阳、临邑、陵县就到德州。”
玉姝道:“那我写个条子给王春,您来东屋坐。这王春还死狗睡呢。”玉姝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