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姜汤吗？”王珺问少年。少年裹在被子里，像个蚕茧一样，王珺小心翼翼地把他剥出来，他被军医换了件月白色的睡衣，整个身子被屋里的捂得发红，他本就生得白，这时皮肤上挂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晶莹剔透地像颗荔枝。
少年摇摇头。王珺摸他的额头，靠得很近。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也从来没有谁靠他这么近，他也从来没有生过病，更不会有人摸他的脸了。
屋里实在太热了，王珺也出了汗，她弯着腰，淡粉的衣裾裹着她那窈窕的身体，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性了，少年觉得自己平静的头脑里泛起了涟漪，身上不由得更热了。
王珺放下碗，看似不经意地说起，“我叫王珺，你知道了吧，我应该比你大一点儿，不过不要叫我姐姐，叫我阿珺或者青晏，那是我的字。刚带头那个叫长孙费，他其实不是个坏人，说起来，他也有苦衷。你知道长孙家吗？”
王珺问，但听话的那人有点呆滞，没有立刻说，等他反应过来，王珺已经继续说了。
“不知道吗？他们家很厉害的，他祖上是开创华国的股肱之臣，传了很多代都没有衰败，尤其是到了他祖父那里，更是煊赫。他的姑姑是当今陛下的发妻，就是先皇后长孙云仪，这两人青梅竹马，很早便大婚，儿子刚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历朝历代为人臣子的，都没有比长孙家更高贵的了。除了长孙家，当时在华国就属钟家了，钟家，你知道吗？”王珺又问，只是想提起这少年的一点兴趣，本不指望着他回答。
结果那少年竟然意外地轻轻地说，“知道。”
王珺笑了一下，继续道，“你听过对吧，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据说钟家的人生得都极貌美。她家的大女儿钟夭夭是华国第一美人，据说她痴恋当今陛下，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可当今陛下和长孙皇后伉俪情深，早已立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这本是个两难，可钟夭夭的爹钟照荆也是权势滔天，所以最后钟夭夭还是入宫成了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可是钟家的长女心高气傲，怎么甘心屈居人下，无奈陛下心有所属，对她不仅不宠爱，在她生下了三皇子后，甚至可以说是置之不理、束之高阁，这也正是悲剧的开始。那时，叶国多方士，这些人游走诸国，很得各国皇室贵族的喜欢，钟贵妃有钱又有闲，故而在自己宫里养了许多这样的方士，华国从上到下都觉得不妥，但都不敢言，只有钟照荆一再谴责女儿，让她赶快把这些‘怪人’驱逐出宫，钟贵妃只是不听。太子秦统当时已经16、7岁了，一直在外历练，永平一带多水患，他精于治水，便久驻此地，一边著书总结心得，一边治理当地天灾，永平一带的人将他奉为神明，甚至给他造了生祠，可就是有一天晚上他生祠中的太子像自燃了起来，人们赶紧去扑火，那火很顽固，几经周折扑灭后太子像的头都掉了。就在第二天，太子府的人发现太子本人也被烧死了，他的头还滚落在脚边。”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吧。”王珺总结道。
“长孙皇后悲伤到了极点，她唯一的儿子惨死，三皇子就成了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钟贵妃身边又围绕着那么多方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她断定就是钟贵妃害了太子。陛下，甚至天下人都这么想，钟贵妃只是不认。这时候，钟照荆又跳出来了，他为了保护女儿，简单粗暴地把锅甩到了所有方士的身上，下令扑杀了华国境内的所有奇人异士，整个过程是很惨烈血腥的，陛下到底仁慈，最后这件事就没再追究了。”
“那长孙皇后呢，她也不追究吗？”少年突然问。
“当然不可能了，她本也是将门烈女，还蕙质兰心，本人十分精通药理，她自己和一些医者研制了一种叫作‘紫夫人’的毒，无色无味、用之即死，死后尸体由紫变黑，犹如火灼，据说她骗钟贵妃和她共饮下此毒，钟贵妃没事，她自己却中了毒。当时，华国的皇帝、她自己的娘家，包括钟家都想把她救回来，但无济于事。”
“那钟贵妃现在还活着吗？”少年问，有点儿急切。
“不在了，她死的也很蹊跷，有些人说是她自己迷恋巫术的反噬，有些人说是他爹灭空教的报应。长孙皇后死后，陛下丧子丧妻，已经无心世间，一度要遁入空教，华国在那几年人人信仰空教，钟照荆最厌烦这些，觉得这些误国误民，便下了灭空教的法令，着令这些教徒还俗，不还俗的或是发配或是斩首，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而这个人，大概是太过铁血手段了，他的小儿子在一场山火中被烧死了，二女儿远嫁鹤国，他自己不久也在家中暴毙，之后，钟贵妃也病死宫中。钟家败落了，但是长孙家何其无辜，失了一个皇后女儿和太子外孙，至此也一落千丈。所以，长孙费深恨方士，才会如此对你。我初见时就提醒过你，让你快走的，他见了方士，真的是有一个要杀一个。”
“钟家自食恶果。”少年喃喃道。
“哼，”王珺自嘲地一笑，说，“倒也不算全完，三皇子毕竟被保全了，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了。这就不得不说说我那个爹了，陛下本来十分厌恶三皇子，但我爹竭力护佑、照顾、辅佐这个三皇子，甚至完全到了无私的地步，哈哈哈，”王珺突然笑起来，但眼睛里全无笑意，她实际上既羞耻又痛苦，“不懂，我是不懂为什么，或许真像人说的，陛下深爱皇后，并不想和其他的女子生育后代，这三皇子其实是我爹的儿子。”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少年睁着他的大眼睛，不知道王珺为什么要剖白自己。
“因为我相信你，”王珺直视那少年的眼睛说，“我也想你相信我，你的安全已经受到了威胁，你什么都不肯说，又身负着这样的力量，这样坦然暴露在他们面前，已经让他们害怕、让他们畏惧，现在他们仗着人多，要铲除你，而这是我绝不允许的，说到底你是为了救我。曾经有你这样的人，为救我而死，那时我太小了没法保护她，这次我势必要保护你。”
“你不要这样想，最开始是你救了我，不然长孙费见我第一面就拿我祭剑了，不是吗？”少年笑着望着王珺，有种天真的纯洁。
“你非要这么神秘吗？就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你是谁，你从哪来到哪去吗？”王珺央求道。
少年终于不再坚持隐瞒自己，“我叫苏娑，我不是华国人，我也不确定我是哪国人，我的父母老早就去世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