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胞姐和外甥女儿恰恰赶着返京,凡事只怕万一,他便生了让萧侯捎带她二人回去的心思。
王夔怕姐姐一听是萧侯护送,徒增抗拒之心,也就没告诉她,只说了在离城外最近的一个驿站里有人等着他们,跟着走便是。他已和郑三哥通了音讯。她们跟着官家走,这一路,也好让他们放心。
到了回京那日,郑榆桑跟着母亲上了马车,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安生。
她又想起前世遇匪一事,便问母亲,她们走得可是官道。
王漪点头,“别担心,你舅舅安排了人,咱们只需跟着他们走。遇不着流匪的,就算遇到了,也不怕,那么多人,护我们这几个妇孺还护不住吗。”
他们?谁们?
这下,郑榆桑可真有些坐立难安了。
舅舅安排的人?怕不是萧侯的人!
待到了驿站,她掀起车帷,看见一批人马。
马儿还未被牵往后院喂草,想来也是刚到不久。她四下里张望,却也没寻见萧烛未。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王漪见她这般,敲她的脑袋,“瞧这般贼兮兮的作态,乱瞧什么呢?”
郑榆桑揉了揉脑袋,“我在看马车外边冷不冷?”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王漪披上斗篷,又给自己裹了一件,“还是有些冷的。”
王漪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郑榆桑抱着母亲的胳膊直笑。
马夫摆出了木凳,郑榆桑跟在王漪身后下了马车。她又暗地里瞅了几眼,确是没有萧烛未的。她心头一松,连着午饭都多吃了些。
午后又接着赶路。
上午只有她们自己人,自是想快便快,想慢便慢。现下与公差同行,也不好让他们有过多的体谅。
郑榆桑午时吃得撑了,在车上犯起困来。她倚在王漪膝头小憩。马车时急时缓,颠得厉害,她在上面晕了脑袋。
下车的时候脸上也没了好气色,连礼数也顾不周全,待交付了文书,她便闷头钻进了屋子里。
一直到了酉时,天色将黑未黑,郑榆桑才下楼来。
那一行官差已用过饭食,正三三两两地聚在院子里说着闲话。
王漪见她下来,托驿丞命人给她二人开起了小灶。
郑榆桑坐在堂中的木条凳上。
晚风微凉,她斜支着胳膊,托着腮等月亮。
结果乌云遮天,月亮没能出来。
等来的却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人。
萧烛未踏进门槛,径直走来。她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潮湿的泥土的味道。
要下雨了,郑榆桑这般想。
“郑夫人。”他缓声道。复又看向她,声音放得更低,“郑四姑娘。”
郑榆桑怄得快要吐血。
怎么前世里,她存着心思想要遇见他的时候,满都城都寻不到他。偏偏现下,自己不想见他了,他反倒是三天两头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事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王漪惯是礼仪周全,纵她对萧侯不喜,也还是请他坐下,问他是否愿同她们一齐用饭。
那萧侯道了声谢,应承下来。
三人相顾无言。
郑榆桑僵直了身躯,无法抬头,她害怕萧烛未是在看她。
萧烛未的确是在看她。
用一种过于赤.裸的眼神,且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
那意味浓到王漪得以察觉。
她清咳一声。
萧烛未看向郑夫人,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王漪也只得扯了扯嘴角。
一顿晚饭,郑榆桑只吃下了少得可怜的几粒米。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吃过这么沉默的一顿饭。
她实在不明白萧烛未为何非要来这里凑热闹,为着给她心里添堵吗?
不一会儿,母亲也停了筷。只余萧烛未一个人在那里吃个自在。
他未用完,王漪也不好离开。母亲不离开,郑榆桑便也不能离开。
于是,二人只得沉默地陪萧侯吃完了一整顿饭。
待王漪身边的丫鬟收起碗筷。郑榆桑寻了个时机上楼,打算自个儿回房里闷着。
上楼之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烛未立在夜色之中,目光沉沉,见她回头,竟对她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