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雨在屋子里也能看,我给你打开窗子,再披条毛皮毯,也不怕着凉。”
“我不想回去。”她道。
丰绿只得取来披风,为她裹上。也不知道姑娘又犯起什么倔来。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她才又央着姑娘回去。
雨幕里飘来一把蓝绸伞,郑榆桑被其牵住了目光。
那是顶漂亮的一把伞。
伞面斜压,雨珠挂在上面,又或滑下来,闪着光,总带着一抹蓝。
擎伞的人白衣白靴,污泥点点。他从雨帘子里走出来,先映入郑榆桑眼中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然后另一只手伸出来,执着伞骨一收,伞面便合起来。
那蓝,水似的,让人舒心。
她竟从未见过。
那人见她盯着伞瞧,出言道:“姑娘喜欢这伞?”
他一开口,郑榆桑的视线便从伞上转到他的身上。
方才郑榆桑还觉得他傻得可怜,下雨天着一身白。现下他露出脸来,竟是好一个玉面郎君,端的也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姿态。他气度从容,满身泥污,倒也不显狼狈。
她道:“这伞,很漂亮。颜色也稀奇,我还未曾见过。”
“姑娘慧眼,是我自己调的颜色,这世上绝不能有第二个。”他嘴边泛起笑来,“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夸赞做伞的手艺,倘若姑娘喜欢,这伞便赠与姑娘。”
郑榆桑错愕。
“下雨天,能处在同一廊檐之下,岂不是有缘。”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完,你把这伞给了我,自己又用什么?”
“倒是我疏漏了。”他嘴边的笑意更深,俊朗得很,“若还能再见,我定为姑娘专.制一把。”
“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她错身让他过去,又在外头待了片刻,才让丰绿搀着回去。路经客栈前堂的时候,往里一看,恰瞧着这人正与萧烛未对谈。
不知又是哪位世家公子,倒是从没见过。
郑榆桑存着疑惑回了后院的厢房——她脚伤不好上楼,便也没有住二楼的上房。
前堂。
萧烛未为对面的人布茶,“这小小的一个常山县,倒也真是卧虎藏龙。”
那人道:“哦?却不知谁是虎谁是龙?”
“还能有谁,这龙自是皇帝的儿子——湘王爷你了。”
他对面所坐之人正是楚湘王魏屏。
此人乃明帝第六子,自称生性散漫,无意朝堂,十六岁便领了王爷的封号,游历江湖去了。
“虎嘛?且看着吧,就要从山里出来了。”便是说的廖曹。
魏屏瞅着茶盏里的茶汤,道:“这茶……陈了。”
一旁的掌柜听见这话忙道:“公子的嘴巴定是尝惯了好东西的。我这店里往常都是过路的商人打尖——茶水只管解渴,故而没能存些好茶。还望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遣伙计去前街采买新茶。”
“不必了,能喝。”
萧烛未摇摇脑袋,将茶水一饮而尽,冲他亮了亮杯底。
魏屏笑。
他往后院瞥了一眼,“我方才在后院儿遇着位姑娘,看着面生,应是没在京都城里见过。哪家的,竟劳你亲自护送。”
偌大一个客栈,只有萧烛未自己在这饮茶,就算下着雨也不应当。想来是他包下了整间客栈,那位姑娘也定然是随他一起。
“郑国府的。”萧烛未的神情不甚分明,“顺路罢了。”
从豫州来,往郑国府去,魏屏了然道:“原来是少府监的女儿。”他笑,“我虽在江湖漂泊,却也是听了不少萧侯爷在豫州的事迹。”
萧烛未不接他这个话茬,问:“你又来这常山县作甚?”
“我?”魏屏浅尝了一口茶,道:“自是为无面尸而来。”
“无面尸?”
魏屏点头:“便是你命人送来的那具。此类案件,现已是第五起。”
萧烛未问:“这消息你又是从何而得?”
魏屏道:“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渠道。这案件分散在各州,州里又有这么多郡县,摊上个混吃等死的官员,能糊弄便糊弄过去了。故而至今仍未并案。”
他这样一说,萧烛未便也想起这件事来。廖曹手上确实有个案子积压了两三年,等他因功升调到刑部,有了机会查阅各州卷宗,才提出数案并查。
但因着上辈子萧烛未没能在合适的时机插手进刑部,对整个案件便也不甚了解。
他脑中一时警铃大作,须得尽快把郑榆桑送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