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断,护百姓南下的时候折了好些人手。”
候府遣人来过,这些年,她名下的钱财俱是走的公中帐册,被赵延跔交给了柳姨娘,听易安这话,他是没有领候府的命了。
“还有五十来人,京中加我二十人,余下的,多少带了伤,我让人给送往山南了,那边既是新都,总能多安稳一阵。”
前线厮杀何等残酷,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遇到的,做过的,不值得怜惜,也不值得赞赏,一如当年他平铺直述自己的身世。
他一惯这样,他生得这般容貌,总让人觉得轻浮才是本色,可话语却沉静有力,举重若轻。
顾岁晴心下感概:“京城聚了数十万流民,迁都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时下人心莫测,这事儿知道的人其实很少,你之前不在京城,消息却很灵通。”
“鼠有鼠洞,蛇有蛇路,”易安自嘲一笑:“苍厥所过之处,惶论降与不降,一概屠城,耶律昂沁嗜杀成性,殿下当年,可与他有过接触?”
顾岁晴抬头看他:“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谨之斗胆,”易安略颔首表示歉意:“来京途中,听过些许流言,殿下殊色,沦落此进退为难之境,是我大俞男儿的无能。”
“没想到你会这么想,”顾岁晴笑了笑:“我同耶律昂沁其实并不熟悉,我那时长居宫中,他说什么一眼惊为天人,梦寐难忘,实属无羁之谈。”
耶律昂沁在京时,乃欢场常客,他周游于贵妇之间,闹出诸多荒唐事。
曾有传闻说,他将上京名妓压在身下,嘴里不干不净,喃喃念着衡山公主的闺名。
先皇大怒,一度肃清京中风月场地,在顾岁晴及笄那夜,耶律昂沁包圆了上京烟火为她庆生,那场盛大烟花之后,先皇忍无可忍,将耶律昂沁赶回了苍厥。
掩盖在他的重重荒唐之下,他以质子之身,迅速坐稳了世子之位,不过五年,一统苍厥十三部落。
苍厥如日中天,与之相较,大俞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此子心计深沉,”易安长叹一口气:“大俞满朝,就这般放虎归山,实是可叹,我入京的时候,耶律昂沁已经挥兵澜州。”
“你从北边来,理应清楚,苍厥兵压上京只是时间问题。”顾岁晴咽下一口茶,垂首敛目,睫毛历历可数,隔着一方茶案,她端坐着,仪态宛若天成,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是多年苦心训练的结果,她受天家教养几年,总归会带出些东西。
美则美矣,像一幅上好的画,只是少了几分生气,易安仗着个子高,能看到顾岁晴脑后,玉簪横斜,黑发如墨。
什么时候,这样雕工的簪子够格别在衡山公主的头上了,还有这样的衣服。这个时间,殿下应该跟随圣驾在南下的路上,而不是坐在这里,易安心中转过这些念头。
“易安,你即明了上京凶险,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易安未及深想,不假思索:“圣驾未行,我得确认殿下平安离开,说来奇怪,之前京都还在收拢流民,前几日,城门戒严,不许进出,消息便传不进来了。”
此言一出,顾岁晴脸上血色尽失,她喉间腥气上涌,她端过茶碗,用茶盖抿去茶沫,低头遮掩面上异色。
茶汤里新叶舒展,上下起伏,倒影了一张苍白的脸,良久,顾岁晴平复过来,她低着头,轻声开口:“戒严,是为了不泄露消息,我那皇兄早就出了上京,算算时间,快马加鞭的话,想必已经过江了。”
……
尘埃落定,一应行装都已收拾妥当,赵延跔还在书房,书房原先挂着的,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现已摘下,妥当收纳装入马车。
这书房失了色彩的装点,显出几分苍白和空荡,赵延跔有些埋怨妻子与柳姨娘的不懂事。
虽说马车一多半都用来装载典籍书画,但侯府多年家底,又得公主浩大陪嫁,岂是区区十几箱能够清点的。
他手上的这卷便是前朝名家所留,价值连城,拿出去得是代代相传的镇家之宝,在这里却连马车都挤不上去。
那些眼皮子浅的妇人都懂些什么,赵延跔长叹一口气。
长随推门进来。
“可是圣驾起程了?”赵延跔问道,语气难耐又焦灼。
他隐隐觉得不安,前一阵,前线奏报传回时,皇帝的眼冷而阴郁,满朝禁若寒蝉。
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退朝后皇帝只留了几个心腹议事,他不在其中。
罢朝至今已是半月有余,赵延跔越想越是忐忑,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又想到顾岁晴,长公主衡山,今上乃宗室过继,论亲缘与顾岁晴尚在五服,但记在先皇名下延续国祚,礼法上是实打实的亲兄妹。
顾岁晴明面的尊荣从未短上一分,迁都岂能冒天下之大不讳,落下衡山公主,赵延跔又将心放回肚子里。
长随摇头:“回禀候爷,前头小厮未曾回来,青竹来报,夫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赵延跔眉头皱起,不可置信:“她素来体弱,怎会不见?”
长随把头埋低:“属下已着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一阵没来由的不安将赵延跔吞没,他眼皮直跳,顾岁晴的身体,早就损到根上了,怎么会不见?还是在这个当口。
他站起身来回走动,眼皮直跳:“去找,要是找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