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姜抵死不答,又是一顿刑罚伺候。
李及双不敢睁眼,只听得他被折磨得终于发出凄冽的惨叫,前声未落,后声又起,怎么压也压不住。
死撑了半刻钟,他终于坦白,“我吃了。”
说罢便狂笑起来,血从肺中涌出,在喉中搅动着,声调一阵高过一阵,破了音也丝毫不停。
大当家气急,抽刀往他腹部刺去,又猛然抽出,“给我开膛破肚!”
两旁的人松开手,德姜颓然倒下,他在另一头,看到了一样倒地的李及双。
“告诉敖衍,”他睁着一双真真正正无法瞑目的眼,用尽最后的气力说,“潜幻海,得生机,跨山火,投光明。”
他的语调卷着浓重的血腥味,气息微弱,含混不清,没有从幻海里逃出来的人,是听不懂这句话的。
她听懂了,但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思绪叠着他的话义全都散成了数重。
“他娘的都给我快点挖!周围也找一下!”大当家不耐地催促起来,在狭小的软塌旁焦躁地走来走去,“去看下那伙人打上来没有!叫人给我死死顶住!”
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回:“回禀曹妃,没有应潮珠。”
四周的人也答:“这儿也没有。”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此物,要我如何与大王交待?”曹妃的声音变得尖锐且刺耳。
“大王”这个词让她打了一个寒颤,果然是李成检。
一个身影遮住了对角燃得最亮的灯,阴影投到了她的脸上。
她感觉到一股浓香朝自己扑来,愈逼愈近,一瞬间就咬到颈部的肌肤。
她猛然睁眼,把眼前那珠翠满头的曹妃吓了一跳。
“这女的装死,给我搜她身!”曹妃连忙呼和左右上来擒人。
她一听,蓄力爬起,直扑到曹妃身上,发了狠劲,手中的香勺柄毫无章法地左划右刺。
曹妃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尖叫着,护卫围上来将李及双扯开制住,她才看清对方脸颊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把这疯女人杀了!”曹妃两手撑地,双脚乱蹬地嘶吼着。
“我知道应潮珠在哪!”在护卫的快刀落下之前,她连忙说道,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在哪!”曹妃怒目圆瞪,冲上来抓住她的领子,扯住她的头发,泄愤般用力晃着。
她反手一挥,也使出了全力,无奈手臂被嵌住,最终只是把人推开了,没能将曹妃扇飞。
大当家躲避时撞到了后侧的屏风,那花团锦簇的云锦屏风,只有一排浅浅的立脚,立时不稳,重重地向后倒去。
副将气急,一脚揣在李及双肩头,将她踹翻在地。
又要补上一脚时,李及双不顾剧痛,急忙编了个地方:“在外头,他说藏在山下的敞口缸处。”
“云雷鼎?”曹妃听得真切,顺带纠正了她的说法。
副将顿了顿,回身劝说:“夫人,这女人分明是骗人,德姜不可能把应潮珠藏在云雷鼎,巨热之下,应潮珠可能爆裂,更不要说她连名称都叫错……”
曹妃抬手打断了副将的话,咬着牙阴恻恻地盯着李及双:“德姜早有异心,他不一定做不出来。”
“可是……”
副将还要再说,曹妃却半句不听,立刻下令人马下山去查,然后她抽出副将腰中的大刀,对准李及双:“这女人,我亲自杀!”
谁知那小兵刚打开门,就被外面杀来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门内的屏风后印着几个人影。
曹妃正收手起势,欲一刀刺来,那副将不由分说地将曹妃拖走:“夫人快走!”
李及双眼前那柄大刀“嗖”地歪向了一边。
沈无淹的霜刀刺破屏风,挂断了李及双身后二人的颈脉,副将强行拽着曹妃从屏风后逃出。
庚柔和燎叶追过去,却不知这密室里哪儿还藏着秘密通道,只听庚柔骂了一声:“这一眨眼就不见了!是老鼠变的吗!”
李及双只看着眼前的沈无淹,他在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小小的,闪动着,像是捉不到的星星。
她差些没有哭出来,这一路全靠意志强撑着,见了他才彻底松懈下来,楼宇坍塌一般,倒了下去。
沈无淹将她搂在怀里,抹去她脸上的污渍,血痕早已干涸,他怎么抹都只是将一片红晕开而已。
“殿下,你没事吧?”他问,语气里第一次带着惶惶的不安,落在耳里缥缈得像是大梦。
她脑海里吐出“没事”二字,没有音调没有声息,眼睛睁开一丝,只看见他眼底带着凶蛮的猩红,那是杀红眼的迹象。
庚柔被德姜的腿绊了一下,斜眼一看,不由得尖叫道:“天呐这是谁!太残忍了!杀便杀了,何必如此!”
说罢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他好眼熟。”燎叶远远补了一句,不敢凑上来围观。
“谁?”庚柔干巴巴地别开头,不愿仔细去看德姜的脸。
李及双咽了咽唾沫,提醒道:“德姜。”声音细若游丝。
“德姜?”沈无淹挨得近,听得清,声调里都是难以相信的诧异。
其余二人也吓了一跳,燎叶忙说:“我就说怎的如此眼熟!可他怎么会在这?”
“二当家?德姜就是二当家?”庚柔马上意识到,“他失踪那么多年,是来给李成检卖命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再说。”这屋里的气味不善,沈无淹将她抱起,打算先下山。
她按住了他,问道:“你可知应潮珠?”
他摇摇头,“没听过。”
“他们在找这个东西,我想此物还在这间房里。”她急忙说。
沈无淹便应下:“好,那我们找找。”
他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庚柔便埋怨起来:“哎,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先解决地下那群伥人吗?找什么珠子?待会逃掉的那几个人带追兵来了怎么办?”
她虽然埋怨着,两个眼却放着精光,嘴角也高高地翘着,兴致忽然异常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