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杀了她。”这次不等慕泠槐出声,陈怡宁就开了口,“最好等她死后也把我一并杀了。”而后她话锋突然一转,“这样的话,我的毒就再也没有人能解了。”
“你什么意思?”陈皇不解地问。
陈怡宁:“太子曾经问我要过一味慢性毒药,那时我畏惧强权不敢拒绝,可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将那药用到了谁的身上。”
她笑了笑,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喟叹道:“若是被他用到了父皇身上,可怎么办才好。”
慕泠槐:“……”
这演技也挺厉害的。
陈皇:“……太子?”
陈怡宁点头:“对啊。”
言罢她奚落道:“你宠着的这两个,一个是虚假王爷,一个是虚伪太子。父皇的眼光可真是好呢,独独就看出了我是个蛇蝎心肠的。”
这话中的埋怨都快冲天上去了,陈皇怎么感觉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朕的确对你有亏欠。”
他重新看向慕泠槐,认真道:“两国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存疑的皇子停止,即便你真的杀了他,我也无法同意你最后那个要求。”
“陛下错了。”慕泠槐道:“我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真昭王在陈启明那里中的毒,是这世间最难解的毒。若他真的回了陛下身边,陛下难保不会因为亏欠,宠他比宠曾经的陈启明还要厉害。这种情况下,您怎么能保证太子不会心生龃龉,想要害他?”
“毕竟,太子在此之前就试图以毒害人不是吗?”慕泠槐道:“真昭王本就中毒多日,身体早就亏了,若再经此一遭……”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留给陈皇自己分辨。
但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再有一次,人定然是活不了了。
可真放任他被带去卞国,卞国就有了足以威胁陈国的人质,这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朕虽然偏宠陈启明,但从未动过要废太子的心思。”陈皇试图警告慕泠槐,但又好像是在尽力说服自己,“他不会对昭王下手的。”
慕泠槐不以为意,问他:“利益面前,谁会真的就是良善之人了呢?说句大逆不道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对自己的兄弟动过一丝一毫的杀心吗?”
陈皇不出所料地沉默了。
慕泠槐继续道:“皇家事,说到底也是家务事。即是家务事,就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龃龉。可偏偏在皇家,所有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龃龉便会滋生杀意,于是引起帝位更迭。”
“这种事情无论在哪国,都是避免不了的。”慕泠槐道:“既然如此,我卞国的家务事,陈国又何必非要来掺上一脚呢?”
“陈、卞两国实力相当,真打起来谁也讨不着好。”慕泠槐真心实意劝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飘渺的希望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争事实,即便撤兵,也不会有人诟病陛下。”慕泠槐顿了顿,语气不由锋利些许,“相反,这场仗真的打起来了,必然是一年两年的时间都无法结束,累兵累民在所难免,到了那时,各处的怨声载道陛下受得了吗?”
话说到这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慕泠槐沉默下来。
陈皇思定过后,心知她所言有理,可战事变化万千,也不是真就会如她所说。倘若时机大好,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得胜归来,只是陈皇自己也知道,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要是让他承认自己思虑不周,他是不愿意的。
顿了顿,他问:“那孩子叫什么?”
慕泠槐:“陈墨。”
陈皇再次不作声了,慕泠槐知道他已然松动给出机会。
思考须臾,她声音放轻,问:“他已经苦了这么多年,陛下还要让他以后也有口难言吗?”
陈皇无端叹出口气,询问道:“那毒……可解吗?”
慕泠槐坦诚道:“只能说我们都在尽力,但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
“好。”陈皇留下这个字,转身离开了。
慕泠槐知道这是成了,留在原地叩拜下去:“陛下圣明!”
一刻钟过去,陈皇带着圣旨进来,交给陈怡宁,“这次就交给你吧。”
陈怡宁声音惫懒,拒绝道:“我不去。”
陈皇这次没有动怒,而是试图以理服人,“那是你亲皇兄,你去看着,无论是人还是尸体,都好好带回来。”
陈怡宁反唇相讥:“原来是害怕交给旁人,带回来的就只能是尸体。那我呢——”她顿了顿,问:“得知我宫里失火、葬身火海的时候,你可有过一点难过?”
被她如此逼问,陈皇一时说不出话。
陈怡宁不再强求,她接过圣旨,道:“陈怡宁已经死在那场火中,我如今只是莘台。我会凭莘台的身份去边关做好这件事。但我也有要求,你须得赐我万两黄金,并且封我为王。”
“黄金可以,封王之事,不合规矩。”
陈怡宁把圣旨塞回他手里,“那父皇就只能另找他人了。”
陈皇:“……”
“好。”他沉声道:“但是朕也有要求,你不能接着做莘台,只能是陈怡宁。”
陈怡宁沉默片刻,答应下来:“好。”
离开皇宫后,二人走在路上,陈怡宁认真对慕泠槐道:“多谢你。”
慕泠槐接受了这句话,又问道:“太子真的问你要了毒药吗?”
陈怡宁点头:“是啊,不过他直接和我说了是要给陈启明下毒的,我刚刚隐瞒了这些。”
慕泠槐笑了笑,“祝贺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以后的路,多加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