谗言?是不是也是这么构陷吾等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是不是想着编织这样的罪名将我们一起绑缚了献于那西贼北虏?”章楶本来就已经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现在正好被他抓住了一个话柄,逮着“好战必亡”这句话当庭怒斥那个御史。
“呃,章枢密不要如此动怒,下官哪敢质疑西军将士们啊!”那名御史慌忙接口解释,因为从绍圣以来,西线之战事早就已经成为了不可动摇的政治正确,“只是这东南海事院可不是去讨伐西贼,更不是北征幽云。而且臣等弹劾那秦刚,可是未经你们枢密院之许可,就擅自动用超过千员的兵力,这可是妥妥地擅启兵端啊!这件事,那个,那个,曾相是不是也可以确认一下啊?”
听到这名御史的急急的求救之语,老于事故的知枢密院事曾布当然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对着皇帝宝座的方向拱了拱手,便站出来说:“朝廷有定规,地方官将未经枢密院批复准许,动用超过百人规模的士兵越境出防,便是严重的失职、超过千人的话,那便是有谋逆嫌疑之大罪!”
曾布此言一出,那名御史立即神气了起来,赶紧躬身道谢:“多谢曾相明示!”
曾布却是直接一侧身让过,以示不愿接受这一拜谢,转而却又说道:
“东南海事院筹建东南水师之时,曾向枢密院奏报,列出了东南水师在成立之后,需要例行出海巡逻的固定路线,大致是沿两浙、福建、广南两路的沿海一线、至交趾、三佛齐,再调头北上经浡泥、麻逸回程。枢密院当时研究之后,认为这项奏报比较合理,所以也就批复了!”
曾布的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将这帮御史从头浇到底?
这是什么个常规巡逻路线?他们前一夜也曾做过一番功课,东南水师此时的南征路线,全程一圈下来都已超过万里,并且还跑出了大宋疆土那么远、甚至都跑到了别人家的国土上烧杀抢掠,妥妥地就是越境出兵嘛!
谁知,曾枢密使现在居然就给这样的行为作出了“常规巡逻路线”的性质判定?
“可,可,可是,东南水师,这次,这次已经是攻打了外邦的军队啊!”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名御史咬着牙继续下嘴。
章惇此时却不肯继续置身度外了。
虽然枢密院是掌控军事,又有他的堂兄章楶率先声援秦刚,但是曾布刚才开了口,明确秦刚的行为,是得到了枢密院知晓并支持的,也就是相当于公开宣布了他对秦刚的支持,进而,也就会在下面大家对海事院的这次缴获有了瓜分之权利与资格。
所以,章惇必须也要明确地表态:“启禀陛下,当初东南海事院的开衙诏书乃是老臣草拟,其已合并了原先东南沿海各州的市舶司之职责。凡我大宋对外之海贸交易,所涉及到的宋商权益保护,都在其必尽职责之内。政事堂也接到了海事院的奏报,称其东南水师在路过浡泥附近海域时,遭到三佛齐水师的主动攻击,从而被迫反击,又在追击敌人的过程中,误入浡泥海港,意外地发现了此地我大宋海商遭到三佛齐军阀欺凌压迫的情况。因此而上岸查实处理,这才惩戒当地恶兵,一举缴获这些三佛齐人的不法所得,其行按我大宋律法合规合理、更是其尽职尽忠之行也,老臣以为,当予以赏赐!”
好了,章惇的观点更加鲜明:东南海事院此行不但无过,还要奖赏!
此言也说得赵煦满脸笑意。
向来在朝廷上针锋相对的东西两府,为何却极其罕见地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并非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任何想和好的迹象,而且他们两方目前都急切地需要花钱啊!
童贯此时领军在西北,和向来好战的王厚、王舜臣勾搭得如胶似漆,动不动就回报一条“大宋再次向西拓土五百里”的捷报,前后陆续收复了陇西多地,而每增一地,不仅意味着要支出巨大的犒赏开支、还意味着向西进行军事补给的压力再次大了几分。
而在更加好战好功的赵煦压迫下,枢密院在咬着牙继续提供着军费与军资的同时,也在不停地在用钱方面叫苦不迭。
而章惇这边的内政压力依旧十分巨大,虽然自从绍圣新法恢复以来,朝廷的收入几乎可以倍于元祐最低之时,但是新法在增收的同时,它的特点就是开支同样加倍。更不要说今年以来,陕西、河东等地的饥荒急需朝廷的赈灾救济、工部规划下的黄河大堤整修也亟待开工。
再说这朝廷里的新旧党争,无论谁上台后,当权者共同所做的同一件事,就是确保所有官员的俸禄与朝廷开支的准时发放:否则失了人心,变法或不变法也就失去了支持的基础。所以,这一条条,都是压在章惇心头上的重担。
而对于当前的赵煦来说,感觉更加地突出。
亲政当初,他还能做到卧薪尝胆、节衣缩食,誓与其父神宗皇帝看齐,节约各项开支来激励群臣。
可是,所谓的皇权,讲究的就是恩威并施,而且恩要放在前头:要想让底下人死心塌地为他做事,光是封官赐爵哪里能够,各种各样的真金白银的赏赐更是必不可少的。
更不要说,今年以来,又是喜诞皇子、又是册封皇后、再加上之前的改元,这普通人家遇个大小事情都得要办上几桌喜酒,堂堂大宋皇帝,花钱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多。
所以,对于秦刚这次送来的二千五百万贯的战利品缴获,从东西两府再到皇帝内宫本身,除去其中对于秦刚的偏袒之心,光是盯着这笔丰厚的意外之财,也必须从里到外证明这次出兵与缴获的正义性与合理性。
谁想反对这次秦刚的行动、谁还想挑剔秦刚的毛病,那就等着与这些财富无缘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赵挺之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冰凉,自己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很快,朝会上的众臣集中在如何分配这批缴获财富上展开了激烈的辩驳争论:
曾布为首的枢密院指出:自太祖干德年中,便约定在平定川蜀之后,建立封桩库,专门用于贮存平定各国争战中所得的财富,以备不时之需。东南水师的这次军事行动,一战而平定了霸占浡泥的三佛齐军队,并缴获了这些财富,因此理应归入封桩库中,这将有利于举国军力的提升与军费的开支与赏赐。
章惇则很不客气地指出:前面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