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稼没有成熟前,大李庄人经历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张凤女阔阔气气地将自己嫁到了崔家。
男人女人们在酒足饭饱之后,已经难以用语言表达对崔长耿的羡慕和嫉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长耿的两间小屋里,嫁进去张凤女这样的千金贵妇。
重建屋子因为赶不上婚礼而放弃,里面却收拾得格外气派,新买的电视机,洗衣机,自行车,各种新式家具,塞得屋子里快要爆炸似的。
鞭炮响彻云霄,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乡上和县上的领导都亲来祝贺,张凤女再嫁,风光盖过了枫城平原的任何一个女人。
崔长耿的身体和王翠芬离婚后很快康复,他出现在大李庄的村口,人们脸上堆满笑和他打招呼,有人上来给他敬烟,火柴哧地一划,火星在他眼中跳动着明亮的光束。
是啊,崔长耿要是娶了张凤女,他的人生便会有了质的飞跃,他成为了真正的有钱人。
人们在背后骂他图了钱,失了男人的尊严,鼻子里透着冷气嘲笑他下贱。
等到婚礼过后,看到张凤女将城里的一院房子过到了崔长耿名下,整个砖瓦厂都由崔长耿说了算,村里的人这才闭上了嘴巴。
除了羡慕嫉妒,他们再生不出什么幺蛾子。
鞭炮和喜乐声漫过大李庄的上空,飘入王翠芬家的窗缝,她在炕上翻了一下身子。
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自从办完离婚手续。
她全身酸痛,眼睛干涩——眼泪都快流干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走到这一步,重新守了寡不说,还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翠芬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内心像被掏空了一般。
凭着手段和美貌争来的婚姻都不长久,卑微和迁就哪能赢得一个男人的心!
王翠芬同意离婚,选择放手,由着崔长耿翱翔长空。
“凭他能飞多高多远,我要看着他们恩爱到几时!”
将被子一把扯过来蒙到头上,王翠芬的世界再一次暗了。
......
大李庄的贵妇张凤女嫁人之际,原来的丑婆娘乔荞忙着在养鸡厂里捡蛋。
“这蛋可真多,这鸡也太勤了。”
刘梅英举着蛋对娘说道。
“品种优良,是县上亲自选的鸡仔,能不好吗?不下蛋就卖不了钱,卖不了钱咱办这养鸡厂何用,你看一天到黑把向荣累的。”
乔荞说的是实话,尹向荣自从鸡苗进厂,主动要求搬到了厂门口的小屋里去住。
他怕晚上有黄鼠狼和野狗钻了进来,自己看着才放心。
乔荞一家对他这么好,都把他当作了自己家的人,他能做的就是尽心看好鸡厂里的每一只鸡,这样才对得住乔婶的好。
“婶,这有啥累的,不就是每天喂饲料喂水吗?铲几车鸡粪拉出去吗?可比我们老家地里的活轻松多了,再说还有梅英帮我呢,我看她比我累,每天还要做饭洗衣。”
尹向荣的眼睛瞟了一下刘梅英。
刘梅英装作没看到,将捡来的蛋挨个装入箱子。
乔荞瞅着两孩子,心里笑了一下:感情村里的婆姨们笑话有时成了实话,还真给自己捡了半个儿子呢。
又一想,大闺女才十七,还小,谈婚论嫁的事,再过上几年吧。
鸡蛋装好,看看时间,一会县里收蛋的人就该上门拉货了。
“梅英,你和向荣去趟地里,把化肥拉过去,给土豆把肥料追上。”
乔荞吩咐大闺女和尹向荣,整天呆在这有味道的鸡厂也不是个事,让两个娃地里干点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刘梅英一听赶忙去架牛车,尹向荣去院子中背出一袋化肥,放上农具,两人架着牛车向庄稼地走去。
田野碧海连天,大片粉色的荞麦花正在盛开,莹蓝色的胡麻花和白色的土豆花相映成趣。
刘梅英坐在牛车上,望着田野出神,尹向荣回过头问她:
“看什么呢,这样认真?”
“看花啊,你看这田里的庄稼开出的花这样美,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刘梅英侧脸的样子很美。
她以前忙着帮娘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哪有心情去欣赏田野美景。
“我老家多半种棉花,也种玉米和土豆,要是以后有时间了,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好吗?”
尹向荣看着一望无际的枫城平原,心里有些想家了,虽然他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但他相信舅舅一定会想着他。
“嗯。”
刘梅英认真点点头,尹向荣从未提到过他的家乡,今天还是第一次说给她听。
她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地头,卸下化肥和农具,刘梅梅倒了一篮子化肥开始给土豆追肥。
她弯腰放一把肥料,尹向荣就用锄头将化肥埋了。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已到了地的另一头。
刘梅英直起身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汗,一转身看到王大强站在不远的地垄上。
他正和他娘给豌豆打尖,王翠芬早注意到了刘梅英和尹向荣。
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看看长得人高马大的王大强,王翠芬觉得和刘二柱离婚是一种错误。
要不是崔长耿,她怎会和刘二柱分道扬镳。
和刘二柱保持着夫妻关系,他家的闺女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儿媳妇。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王翠芬看到了尹向荣,这个俊小伙正是乔荞捡回家的叫花子。
虽然俊,但比不得自己的儿子,王大强长得壮实,干活有的是力气,她纵横一比较,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比叫花子强一千倍。
她顿时来了精神。
跨出豌豆地,走过田埂,王翠芬来到了乔荞家的地头。
刘梅英看到她过来,赶忙低下头放肥料,却听到王翠芬叫着她的名字开了口。
“我说梅英呐,你娘也真是的,你一个大闺女,领着一个外姓男人在这田里干活,她是成心的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