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风雨之后,枫城平原迎来了酷夏。
张凤女翻着会计送来的收支报表,特意问了一下红星砖瓦厂情况。
“据我再三打听,红星砖瓦厂现在很不错,效益基本和我们持平了。“
会计说完出去,张凤女将报表一把扔在桌上,对坐着抽烟的崔长耿说道:“你听到了没有,人家效益和我们持平了,真好!”
崔长耿望着她一脸的怒气,知道她心里不甘。
眼看着乔丽丽都找过两次齐伟业了,东风砖瓦厂还像老样子,倒是红星砖瓦,都快赶超上来了。
“丽丽——什么情况?”
崔长耿想了一下问张凤女。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情况。
“她现在骄傲得很,嘴上不说啥,你看她那样子,得意得像只小母鸡!以为搭上了县委书记就被封为皇后似的,我现在倒要看她脸色行事!”
张凤女没好气地说着,抬头向窗外看了看,生怕刚才的话被乔丽丽听到。
“那说明她讨得了齐书记欢心,心里有了一定的谱,不然也不敢这般张狂,你说是不是?”
崔长耿耐心分析,心想这些天晚上也不方便出去,一场暴雨弄得砖瓦厂进了洪水,淹了晾晒砖坯的场地,他忙着厂里的事。
他得想办法会会乔丽丽,听听她的真实想法。
不然这只煮熟的天鹅,还真的成了齐伟业一个人的。
两人正计议着厂里即将出窑的事,不想李忠娘气喘吁吁赶了来。
张凤女一直对这个弟妹视若下人,看好不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慌张,沉着脸问:“咋啦这是?马蜂蜇你了吗?跑得这样急!”
“嫂子,不好了,刚才有人从城里带话回来,说李忠被人打了,打得不轻呢,都送医院去了!”
吓得张凤女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李忠娘。
“你听谁说的,可听得真切?李忠在民兵队里面集训,怎么会有人打他?”
“我也不知道啊,说是昨晚的事,他领着几个人翻墙出去喝酒,喝醉了就让人打了——嫂子,你可得给李忠做主啊!”
李忠娘呜咽着掉下眼泪。
张凤女一听不由地火冒三丈,指着李忠娘的鼻子吼道:“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成日里不三不四的,光学一些下三滥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捅出这样的篓子,还得让我出面去求情下话平息!”
几句话直骂得李忠娘接连后退,靠在门板上抹着眼泪。
“还愣着干嘛?快陪我去县城,咱得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偷跑出去喝酒打架,在民兵连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冲着崔长耿嚷道,整理了一下头发,率先冲出房门。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来到县医院,在住院部打听清楚了,推开房门,果见李忠头上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
他的整个脸,肿得像只卤熟了的猪头。
“咋回事?单单是你被打伤了还是你把别人打伤了?谁让你翻墙出去喝酒的——你是吃了狗S还是脑子进水了?”
李忠看到张凤女进屋知道没有好事,吓得差点用被子蒙起头。
一听她骂,一肚子的委屈涌上来,哽咽说道:“婶,你别生气,是我不好,一时糊涂跑了出来去喝酒——本想外面吃点肉解解馋,不想架不住劝喝上了,然后进来了几个混混,争了几句就打起来了......”
听着简单。
但张凤女才不信李忠的话。
不光他不信,崔长耿也不信。
——李忠莫名其妙被乡上选为民兵进城集训,张凤女问过陈乡长,人家只说是为了照拂她的面子,这样的好事才轮到她的侄子身上。
张凤女表面上感谢着陈乡长,心里却一直觉得有说不出的蹊跷。
然后,李忠就被打了,而且打得不轻,除了头破血流缝了十几针,全身上下基本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还好,大夫说没伤着骨头。”
李忠试着劝慰婶娘。
张凤女冷笑了一下——这才是会打人的人干出的活,为的是不把他打残了。
“谁教唆你出来的?”
她逼问李忠。
“就几个关系要好的,都是一个宿舍的。”
李忠隐瞒了实情,当时是吴刚提了个头,想吃猪头肉,立即有人响应说出去买点孝敬他。
“还是算了,都快熄灯了,要是让领导知道可不得了。”吴刚当时谦虚地制止道。
偏偏同室的几个人问李忠想不想吃,然后提议不如出去买点回来大家吃。
李忠平素嘴馋,一听哪有不答应的,立即穿好衣服,问吴刚可不可以偷着出去。
“当我没说这话,我可把话说明白了,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到,出了事你们自己负责!”
吴刚说完夹着一叠文件去了了指导员办公室。
这算默许了——李忠带着三个同事跑出宿舍,趁着夜色从北墙上翻出了民兵连。
一路走到正街上,寻三问四,找到一个小餐馆,四个人进去,先要了二斤肘子肉猛吃。
“有肉吃没酒喝真没劲,对吧李忠?”
其中一个人说道。
其他人也表示唯有喝酒吃肉才是上乘之道。
李忠头脑一热,想着好久没有这样享受过,不如喝点无妨。
“可别喝多了,连里明文规定,是不容许私自外出的,更不容许喝酒的!”
他在开喝前撸起袖子教训别人。
结果一杯酒下肚,自己酒瘾发作,边吃边狂喝起来。
四个人中,就他喝得最多——别人都轮流敬着他呢。
快要走时,门里闪进来七八个小青年,一看就是满街跑的二流子。
进了餐馆先不点菜,来来回回晃了几圈,带头的一个小猴子一看李忠穿着一身黄绿衣服,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说道:“真他娘的耗子装猫,穿一身绿衣服到这儿丢人,愧他祖宗的!”
一张口连李忠祖宗都骂上了。
李忠能不生气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