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丽兼职厂长的第二天,她已彻底迷上了当厂领导的感觉 。
不管走到厂里哪个地方,干活和没干活的职工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向她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人们习惯叫她“乔质监员”,以前叫得客气,现在叫得亲切。
乔丽丽的笑里有着做领导的威严和从容,检查工作都有着张凤女一样的风度。
她在厂两天,全厂上下做了大扫除,犄角旮旯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她在早晨召开了一全厂职工次会议,针对近期的厂风厂貌做了新的安排部署。
东风厂的职工们有些糊涂了。
张凤女只是去住院医病——听说是被侄儿媳妇打伤了,又不是即将归西。
怎么乔丽丽有模有样地扮起了厂长的角色,看样子,这厂子即将要成为乔丽丽的天下。
许利民在台下抽着烟,按理说平时开会他坐在张凤女的左侧,右侧坐着崔长耿。
今天,他故意来迟,进了会议室坐在了台下最后一排。
乔丽丽从头到尾没有叫他上来,会议将终,却点了他的名。
“许监工怎么开会迟到了?莫不是想着会议是我主持的,比不得张厂长在,你这态度可有点过分,是看我年轻撑不起场子,专和我过不去咋的?”
她脸上有着严肃的怒意。
众人紧张起来,搞不清乔丽丽怎么和工作认真的许利民过不去。
不就是开会迟到嘛,以前张凤女在时总有人迟到,不耽搁事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那边机子不太合适,上了些机油,来迟了些,咋惹出你这样的肝火?也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许利民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是他一贯对人不卑不亢。
乔丽丽却受不得如此顶撞,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她脸上不自在起来。
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上,她眉毛挑得老高,施了薄粉的脸微微涨红,盯着许利民说道:“你这是对谁说话呢?活到一把岁数一点礼貌都没有,我批评你几句就受不了,好像这厂子是你的——离了你停工似的!”
“你说得对,厂子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的,我是张厂长请来的,不是你找来的长工,借着梯子摘桃,你还真以为你是齐天大圣了!”
许利民的话惹得大家忍俊不禁,台下的人议论起来,嗡嗡声像是捅了马蜂窝。
乔丽丽瞪大了眼睛,她从许利民的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的轻视——不光是轻视,还有挑衅在里头,他在笑话自己并不是东风厂真正的主子,拿她当弼马温看待,傻子也能听出来许利民的意思。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镇定着自己。
然而到底年轻气盛,争强好胜是她骨子里的毛病,何况做了两天不到的“厂长”,她已分不清了南北。
“许利民,你说得也对,你是张厂长请来的,她惯着你,当你是东风厂的佛爷供着,可惜我不是她,我最讨厌对领导不尊重的人——”
“你是哪门子的领导?谁封的?”
许利民站起身打断了她。
他已决定和乔丽丽杠上了。
乔丽丽一时语塞,但绝不会示弱。
“我是李家的媳妇,你说是哪门子的领导?谁封的?——问得好,你应当去问问我婆婆,看她怎么回答你!别仗着你懂砖瓦技术就牛哄哄的,象你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我婆婆希罕你,我可一点都不稀罕,正好今天开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我告诉你,你被开除了,东风厂不需要你这样的职工!”
众人哗然,一片惊愕。
人们觉得乔丽丽开除许利民纯属胡闹,意气用事,毫无道理。
许利民气到至极反而冷笑出声,他抱着拳头对众人作揖,大声说道:
“各位,许某今日要离开东风厂了,感谢兄弟们的厚意,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象这样的领导,我是断断不会为她做事的,留着你们听她调遣吧,恕不奉陪!”
他说完转身离开。
几个平日里和他关系要好的组长想要挽留一下,刚要开口,乔丽丽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们谁想和他一起离开厂子就去吧,我说过了,我不稀罕这种人!”
在利益面前,又有谁会和乔丽丽作对呢?
她是张凤女的儿媳妇,是不是领导都高高在上。
能开除许利民,怎么不会开除其他职工。
东风厂可是枫城平原上数一数二的砖瓦厂,不说管理如何,单凭进口的制砖设备已独占鳌头,其它厂子哪有它的气势,也不敢和它比效益。
乔丽丽宣布散会。
她对自己的作为很满意。
.....
第三天,乔丽丽走进东风厂,她的半高跟牛皮鞋踩出了自信悦耳的脚步声。
她刚进了办公室,有人就敲门走了进来。
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笑眯眯地向她问好,点头哈腰地说明自己是来购一批砖的。
“我们厂的砖瓦质量一流,全是进口设备生产的。”
乔丽丽开了口,言语也是如此自信。
“是的,是的,我们早听说了东风厂的生产规模,今天专门来和你商量生意,想不到乔厂长这样年轻漂亮,真是年轻有为啊!”
胖子的眼睛笑得都成了一条缝,恭维得乔丽丽心花怒放。
乔厂长——乔丽丽的耳朵听得真切,这是有人第一次冠以她尊称,而且称呼起来没有半点生分。
她的心在激动中颤抖,坐正了身子,喊着隔壁的会计来给客人提水倒茶。
“你们要多少砖?最好今天要,厂里车有闲的,可以送货上门的。”
乔丽丽不想错失这笔生意,这可是她做厂长的第一单生意。
“可以可以,我们要的量有点大,加起来也就六七车,乔厂长能不能给我们优惠一些?”
瘦子赶紧回答,精明地想要砍价。
他们有备而来,打听到张凤女住了院,东风厂暂时由她儿媳妇代管。
乔丽丽想了想,优惠她是做不了主的,也不敢私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