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几车煤卖给你,凭咱们的交情,我白送你几车也乐意,加上今年冬天来得早,煤炭涨价,我也赚不了几个钱,你得理解理解我的难处,实在不行,就上别家看看去。”
张富强婉言拒绝了乔荞。
一旁的崔长耿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嘴角分明有着嘲笑。
乔荞忍着难堪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内心已然明白崔长耿早把红星厂的底细告诉给了张富强,她抬起头,换上笑脸,继续说道:
“我上别家只怕再遭白眼,枫城平原上能有几个象大兄弟你这样仗义的生意人——一万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既然我和你做着长期买卖,不如咱们把生意做到底,前几次的钱你尽管来厂里拿,后面这几车煤炭钱说好了年后付清,你要看着成就装车,实在不行,我今年烧完一窑是一窑,大不了再关一次门得了!”
张富强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挤出一丝笑意,但他不想再做赊账的买卖,转过头对崔长耿说道:“崔厂长订了二三十车的煤呢,把明年春季的也定了下来,不知道这煤还够不够。”
崔长耿回过神,回答:“怕是不够,我们厂是连轴转,砖窑没有闲的时间!”
乔荞站了起来。
她忍不下去了。
“崔长耿,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东风厂的砖窑没有闲的时间,你倒有无数的闲时间做别的,我劝你闲了别光想着害人!我听说黄玉祥马上要判刑去劳教,你得和他道个别,探望探望他,还有,我听说有个巧姑搬到别处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劝你也去看看她,毕竟,你们都是——朋友!”
后面两个字乔荞说得很轻。
崔长耿听到却不由地颤栗了一下。
他当然明白乔荞在说什么。
“要不这样,富强兄弟,你把我明春的煤先匀几吨给红星厂,我们拉回去也是闲放着——”
崔长耿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他说话时舌头有些僵硬。
“那怎么行,咱们说好了的。”张富强很固执。
“放心吧富强兄弟,给红星厂拉过去,我替他们担保着,要是年后结不了账,你尽管算我头上,我姓崔的从不说空话!”
崔长耿下了决心。
他不想惹怒乔荞,貌似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就算现在黄玉祥担了所有的罪名,提到巧姑他还是心有余悸。
张富强脸上的肌肉松驰下来,弥勒佛一样笑着点头答应。
“有崔厂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然得罪了你们两家以后不好做生意,你看看,还是崔厂长为人豪爽,虽然人在曹营,心还系在我们乔厂长身上。”
张富强刻意讨好着乔荞。
乔荞听不下去了,她才不顾念崔长耿的任何好处。
她也知道崔长耿忌惮着什么——心怀鬼胎罢了。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听到崔长耿催促张富强今天就送煤给红星厂。
她走过煤厂,回头看了一下。
灰黑的地面上,自己的足迹印在上面,深深浅浅如一串抽象的文字,昭示着她曾来过这里。
来过这个纷扰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