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来的维修工当天下午就到了红星厂,来了两人,一老一少,刘汉国陪着他们在制坯间检修机子,卸下来一大堆的零件螺丝,维修工看了看说:“修好可以,但也用不了多久,我们尽力而为,换一些东西,还得去省城一趟,枫城没有配件。”
刘汉国早上从乔荞的脸色中体察出了窘色,他知道大有大的难处。
虽然红星厂效益很好,乔荞又一门心思向建筑工程上发展,用钱的地方一定很多。
他和厂里的几个主心骨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维修好了用着。
维修的两人立即去省城购买配件,工人们闲着放了假,说好机器修好了通知上班,有几个好事之人出了厂门便将话传了开来,说红星厂的制砖机坏了,厂子停产。
话从大李庄的村口传到村尾,已经变成了“红星厂停产了,机子都不行了,又面临着倒闭!”
传到东风厂李忠的耳朵里,说闲话的人明显带着讨好的意思,说红星厂看来要垮掉了,好几个工人都来询问这边要不要人呢。
李忠听了大喜。
抽了半支烟后又觉得这些话没有可信度,红星砖瓦厂是枫城平原上的龙头企业,乔荞是赫赫有名的女企业家,人家从去年开始在省城搞起了建筑,眼看着都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势头,怎么会因为机器设备出了问题垮掉?
他有些不相信,出了办公室看拉砖的车装车,和几个司机拉呱了一阵,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到来到厂院中看拖拉机在拉砖瓦坯。
砖坯是去年秋天备下的,有些已经裂开了,工人们只顾着装车,没有看到李忠过来。
“眼睛长裤裆里了吗?把那些裂了的装车上干嘛?没看见一抓就碎了吗?你他娘的这是成心砸东风厂的牌子啊,不合格的坯子装车去烧,成何体统!”
李忠双手叉腰骂开了,嗓门很大,惊得一院子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干活认真点,别糊弄人,不想干的给我说一声,东风厂不缺人,不稀罕你们这些不安分守己的人!”
李忠的眼睛本来胖得眯成了一条缝,这会儿却瞪得老大,疯牛一样。
工人们心里不高兴,嘴上都不敢说啥,装车的人将有裂口的砖捡出来扔到地上。
李忠一看更加不高兴了:“扔碎了干嘛?扔碎了你当饭吃啊?给我码整齐,清点一下数量,算到制坯间的人头上,给会计说一声,不合格的砖坯从他们工资里扣出来,全部按卖价扣!”
他只差冲过去扇工人耳光。
监工赶紧上前递了一支烟过去,给他小心点着,小声说道:“李厂长放心,这些坏的砖坯是进不了砖窑的,装窑的工人都会拦下捡出来。”
“哄鬼吧,我去看看,看怎么装窑的!”李忠吐出一口烟,转身向砖窑走过去。
他就不相信治不了这帮人,乔丽丽以前可不是这样当领导,总是将工作吩咐给监工和组长,她心情好了打扮齐整偶尔到各个地方转悠一下。
很快到了砖窑,李忠站在窑洞口伸着脖子望去,看六七个装窑的工人光着膀子在卸砖。
砖窑虽然没有生火,但余温尚在,李忠穿着薄棉袄感觉到了热气,他走近了一步,对身旁的监工说:“不要说话,我进去看看。”
他进了窑洞,看工人将砖坯装进吊车里,然后摇动手轮,吊车咯吱吱响着落到了窑底,下面有三个人在码砖瓦,洞口技术员在指导怎么把砖瓦放置。
装窑是门技术活,是烧好一窑砖瓦的前提,要是摆放不合适,受火不匀,烧出的砖瓦就有了质量问题,弄不好是一窑的废料。
红星厂就吃过这样的大亏,当时乔荞刚接管厂子不久。
技术员对李忠点点头,他是高薪请来的外地人,烧窑全靠他指挥布局,乔丽丽以前对他相当尊敬,他有些看不惯李忠张狂的样子。
李忠不敢十分得罪了他,主动掏烟敬他,问了几句客气话,技术员对他爱理不理的,惹得李忠心里窝火。
他转身对卸车抱砖坯的赵栓柱喊道:“没看到里面有不合格的坯子吗?咋不挑出来?”
赵栓柱早听到了消息,不紧不慢答道:“都挑出来呢,厂长看看窑洞口——那边不是码了一堆不能装窑的坯子吗?”
李忠走过去看了一下,觉得满意,冲监工说道:“厂里的生产要从细节上加强管理,别出现疏漏,你们要多操心,有事向我多汇报多请示!”
监工弯腰连说好好好。
等李忠走开,走远了,技术员操着中原口音骂道:“王八再横也是鳖,装什么装!”
工人们都会心笑起来,赵栓柱没有笑。
他将一堆砖放在吊车里,拿起墙上挂的外衣,对监工说去上厕所,出了窑洞点了一支烟,慢吞吞绕过厂院,一直从东墙边走到了北面的办公区。
他一直在找着机会,乔丽丽说要快,他跟着心急。
美好的事情一定要付出努力,付出代价,赵栓柱想到将来财色双收,他激动得几夜合不了眼睛。
看看四周没人,他叩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李忠说进来,门一开没想到是赵栓柱,他有点意外,一个搬砖的工人来找他做啥?
“李厂长,刚才你来看我们装窑,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其实背地里有人麻痹大意,根本不把厂里的质量当作一回事,你看每次开窑总有坏的砖瓦吧,总有拉砖来的客户挑三捡四,问题就出在一些人身上——”
“哦,你倒是精灵得很,那你说说是哪些人不认真了?”李忠有了兴趣,他就喜欢打压那些不认真做事的人。
“这话我不敢乱说,只请李厂长留个心眼,你到了后半夜巡视一下,到窑里看一下,是不是有人捣鬼使坏。”
赵栓柱说着掏出纸烟递过去,李忠看牌子觉得烟很劣质,接过来没抽放在了桌上。
“行,我得留点心,今晚就去看看——你说是后半夜对吧,也是,后半夜他们想着我都睡了,没几个人操心,做事马虎是有的事,我今晚过来抓几个典型做做筏子,你出去了不要漏出风就好。”
“厂长放心,我是咱们厂的老职工了,我的为人你多少了解,你晚上两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