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能躲开禁军巡查溜进宫中,还能躲避数日不被搜寻到,你对皇宫的了解非同寻常啊。”
殷岃紧挨着狱门,衣袍下摆甚至碰到了刺客身上的铁链:“不过朕确实好奇,你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进宫来见的人,究竟是谁。”
刺客把头扭到一旁,只是不答。
他不答,殷岃便也不问,只让人拿了一沓名帖过来,一个个念。
每念一个,刺客的挣扎就小一分,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时,刺客已经停止挣扎,瘫在地上,直愣愣地望着上方漆黑的石板。
殷岃等了片刻,才又问道:“你进宫来见的那人,是谁?”
一旁的守卫从刺客嘴里把破布拿开,这次他没有想要咬舌。
片刻后,他低声道:“你觉得这宫里,谁最不可能是我见的那人?”
最不可能的人?殷岃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顺德在一旁侯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不等殷岃开口,那人又道:“就是你想的那个。”
殷岃声如寒冰:“别和朕打哑谜。”
那人沉默片刻,一字一顿道:“我立誓不会说出那个姓名。”
殷岃没再逼他:“好,朕换个问题,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在尚仪局打晕了个女子?”
“什么?”刺客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我并不知晓此事。”
殷岃冷哼一声:“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刺客急了:“真不是我做的,若是我做的,应了便是,绝不抵赖。”
除了他,又还能有谁呢?
殷岃沉思片刻,再问话时,那人却不再回答,只以沉默相对。
殷岃忽觉不对,吩咐守卫军士:“去看看。”
守卫军士脸色一变,上前探了探刺客鼻息:“皇上,他中毒了。”
殷岃“嗯”了一声,声音毫无起伏:“找个好地方,把他埋了吧。”
守卫应是,待弯下身子要把这刺客挪出去时,忽地被什么砸到了一般,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他望了殷岃一眼,歪头一笑,一咬牙,立刻七窍流血而亡。
与刺客不同,这是死士,从他们嘴里掏不出任何话来。
殷岃把用剩下的石子随意扔到地上,喃喃道:“已经渗透成这样了吗。”
身着盔甲的男人忙跪地谢罪:“微臣失职,若不是皇上机警,怕是现在都察觉不了刺客已经被灭口。”
殷岃没有降罪于他,只沉声吩咐:“全面排查禁军,若漏掉一个暗桩,你便提头来见朕。”
言罢便离开了地牢。
顺德紧紧跟上,时不时望一眼殷岃的背影,面露纠结之色。
“有话直说。”殷岃身后仿佛长了双眼睛:“还要朕请你?“
顺德陪笑道:“皇上言笑了。”
他看了看四周,待四下无人时,凑到殷岃身旁低声道:“皇上,您说,会不会是周婕妤?”
尽管眼下看来,皇上对周婕妤是特殊的,可有关叛军事宜,半点马虎不得,宁可多思虑些,也不能放过一个。
殷岃顿住脚步,瞥他一眼:“何出此言?”
“那刺客伤的人不就是周婕妤吗?若说谁是最不可能的人,她便是最不可能的人,要是她真有异心,昨夜岂不是当着皇上的面来了一出偷天换日?更何况那刺客为何不去旁的宫殿,偏偏躲进宜龄殿偏殿里,还能一躲许多日,避开了禁军追捕,说不定就是周婕妤包庇他。”
顺德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还有上次她在尚仪局摔得昏迷不醒,怎么就能那般巧,什么事儿都能让她碰上。”
殷岃顿住脚步:“确实,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她碰上。”
殷岃话里有话,但顺德没听出来:“您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
周窈窈又过上了天天躺在榻上的生活,腰间贴着药膏,额上敷着药粉,仿若时间倒流。
她一直以为自己特别能宅,躺在屋里几个月不出门都行,可眼下真的不能动弹了,心里又想得难受。
唉。
她默默张开嘴,等芽春喂了一口去了核的樱桃。
樱桃是顶金贵的东西,就算周窈窈升成了婕妤也分不到这等水果,可谁让她救驾有功呢,阖宫上下都高看她一眼,不问俗事的皇后娘娘还特意提点,让御膳房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宜龄殿拿。
还别说,这纯天然无公害的贡品樱桃滋味,远不是什么车厘子能够比的。
不过比起老家树熟的黄樱桃,滋味还是差了些。
周窈窈享受着这尊贵的待遇,随口问芽春:“皇上今日还是没来吗?”
她可是救了驾的!按理来说,皇上是不是得来瞧瞧她,表示一下慰问。
皇上赏赐的物件,哪里是几颗樱桃能比得上的。
但自从那夜皇上离开后,就一直没来宜龄殿,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芽春宽慰道:“婕妤别急,皇上定然是政务繁忙,要是得空一定会来瞧婕妤的。”
周窈窈慢悠悠地咽下一颗樱桃,哼了一声:“我才不急。”
只要赏赐到,管他来不来呢。
她这般想着,忽略心底一点点微弱的异样。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春去夏至,内务府派人送了轻薄的夏衣来,周窈窈的伤也好全了。
腰间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三指宽的一道痕迹,一眼望去,还是有些骇人。
周窈窈叹一口气,拉下衣襟下摆,自言自语道:“还可以了,至少脑袋上没留疤,无损我的美貌。”
合上铜镜妆奁,她转过身子想要唤芽春,谁知正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天啊天啊,吓死我了。”周窈窈捂住胸口,呼吸起伏不定:“皇上,您走路怎么不带声啊。”
殷岃没有回答,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周窈窈莫名其妙,试探道:“您怎么了?”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闪亮干净,如同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