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已然万般酸涩,百味杂陈,她的嘴角却还是微颤了颤,艰难地扯出了一抹向上的弧度。
她回头,水眸里含着泪,又漾着笑,朝她的姐姐道:
“这画的……是皇上吧?”
沈芙冰不觉有异,只是分外羞怯,红着脸微点了点头:
“…是。”
赵若嘉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密密麻麻的闷痛从胸腔传来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即便早有准备,亲耳听她说出那样的话,竟还是会这般的让人难过。
“姐姐…”赵若嘉颤声道,“你真的,便这般喜欢他么?”
喜欢到自己生着病,还要趴在桌前,将他的样貌痴痴勾勒?
赵若嘉眼底的泪几乎要溢出来了:
“跟他在一起,你…便会快乐吗?”
可惜,一心沉浸在爱情里的人,从来都是对旁的事浑然不知的。
沈芙冰便是如此。
她并未注意到赵若嘉的异样,只满心羞涩地想了又想,道:
“如果,他也能喜欢我的话…”
“我大概,真的会很幸福吧……”
赵若嘉道:“可是,他是皇上,便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他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而你只是那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即便这样,你也要喜欢么?”
沈芙冰摇了摇头,默了一会儿,还是道:
“无所谓了。”
“我不求‘一心’,但求‘用心’。”
“只要他心里有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原来,这便是喜欢一个人么?赵若嘉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既心疼,又难过:
原来,喜欢一个人,便从来都是要卑微到这种地步么?
喜欢他,喜欢到即便知道要和别的女人共享甚至是争夺,也依旧不肯放下。
可若说姐姐是恋爱脑,为了爱情宁可放弃自己的人格尊严,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一直以来,不也都是在明知姐姐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只会喜欢男人的情况下,还一直傻傻地等待着那百分之一么?
赵若嘉声音很小,怀着满腹的心酸道:
“那倘若…”
“世界上还有一个一心一意,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的人呢?”
“也许…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甚至,甚至…”赵若嘉的脸青红交加,痛苦到几乎要哭出来了,可她还是想为自己,最后再争取一次:
“甚至你对他…并没有生理上的欲*望。”
她望着她的眼睛,道:“可是她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你…”
“…会考虑接受她吗?”
“……你会像喜欢皇上那样,把哪怕一点点的爱,分给她吗?”
沈芙冰沉思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道:
“一个人的爱,怎么可以分成两份儿呢?”
“怎么可能一半爱这个,另一半又爱那个?不管分给他们两者的是多是寡,我…都做不到……”
“我只有一颗心。”
“也只愿爱一个人。”
随着她话音落地,赵若嘉心里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支柱,就此崩塌。
她早该知道的…
她的姐姐,她的傻姐姐,她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她可以接受皇帝三妻四妾,接受他朝秦暮楚。只求在他心里,自己能占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她便心满意足。
可是轮到对自己,她的要求就变成了,一生,一次,心意动。
她愿意把自己腔子里百分之百的爱意都献给那个男人,只求在他心里,获得方寸之地,以供栖息。
她不觉得委屈,
只觉得甘之如饴。
就像……喜欢她的自己一样。
拉着姐姐的手,赵若嘉默默抬头,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泪意尽数忍下。
姐姐。”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地说着:
“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
“只要你能幸福……”
…………
离开永和宫时,天色阴沉寂寥,昏暗无光。赵若嘉着一身品月色缎绣雪绒袄裙,一步步走在漫天大雪中。
她扬起颈来,望着苍青色天空下纷纷扬扬的雪花,看着它们静静飘落,又在北风的怒号下四散天涯。莫名地,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跟姐姐一起唱过的一首歌。
那时候,童言无忌,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两个小孩子。只是觉得好听,便学着大人的样子咿咿呀呀地跟着唱。不曾想,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却是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念已是曲中人。
那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也曾于00年代风靡过大街小巷。旋律凄美哀伤,一如宫墙之下,这场无边无际的大雪。
其中的歌词,她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引用1]
如果我退回到
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
不再需要为难成这样子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舍得让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
只有让你拥有爱情
我才安心
看着他走向你
那副画面多美丽
如果我会哭泣
也是因为欢喜
地球上 两个人
能相遇不容易
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不牵绊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
只有让你拥有爱情
我才安心……
天旋地转,无数飘飞的雪花之中,赵若嘉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就到这里吧,她长长地,吁出一口哈气。
反正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