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有地可分啊,地都在那些名门贵族手里呢,就算改朝换代,有些贵族官员没落倒下了,但也有新贵起来,这地也不过是从这贵族换那贵族手里,就如现在这千亩庄子,不也是从裴相公换到武相公名下吗,朝廷难道还会把这么宝贵的地拿来分给我们?
就算分,那也是先分给官吏、禁军们,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的。”
“其实我们也不愿意分。”
承乾听了很震惊,哪里有地还不愿意分的?
“为何,自己的地,不用交租不好吗?”
“因为要分也分不到多少,你看这京畿雍州诸县,离长安较远些的县,早年间运气好的赶上均田,也不过分到个三五十亩,甚至仅二三十亩,可这一分地,那就是入籍的良民,是课户,以后就得缴纳租调,还得服正役徭,不管是分到多少亩,租调那都是按丁征收,一丁两石粟两丈绢三两绵,这都是不变的。
一年还得服二十天免费正役,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负担哪止这些,朝廷的租调正役要服,州里也会派役征收,县里也要派,甚至乡里都还经常要收个费派个活,吃不消。”郑老汉摆手。
倒不如给贵族们做佃户,干脆连户籍都不入,也就免了那些租调正役,虽说乡里也还会有些摊派是逃不掉的,起码大头不用拿了。
“给朝廷交租,或是给贵族交租,还不都是交租。”
老汉甚至觉得给地主家交租更划算,因为地主家收租,是按你佃租的地来分成,哪怕分成拿的多些,也是按亩来分成,但朝廷收租调征役,却是按丁,有几丁就征多少,管你家有多少地,地多地少又不影响,
隋末国初那些年,好些良民课户为了逃役避赋,甚至都直接砍伤自己手脚,以此避役逃赋,现在上下两村里,还有不少这样的手脚残疾的人,称为福手福足,当年要不是自断手足,去了辽东,或是被征入军中去镇压流民,只怕早就没了。
老汉这些话,对李世民冲击挺大,虽然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但亲耳听到说起,还是不一样的。
而年轻的太子殿下,更是被震的有点目瞪口呆,他总以为唐灭隋,统一天下,很伟大,百姓应当也过的很好,尤其是如今都斗米二三钱了,许多人就说大唐如何伟大,皇帝如此英明,这是盛世了。
他没想到,盛世下的百姓,原来是这样的想法。
“我听说这两年朝廷屡败蕃胡,边疆有大量的田地可授分耕种,朝廷也鼓励百姓移民边地宽乡,一丁起码也是百亩地,甚至还有路费、安家费,过去耕种不仅均田,还有种子农具等无息借贷呢·······”
老汉看着承乾,笑道,“你是粮铺的小伙计吧,少见识啊,谁愿意去边疆啊,那跟流放有什么区别,别说一地分百亩地,就是分千亩地我也不愿意去,那些边疆的地就算分的再多,能有命活下来吗,能安稳吗?
这是哪,这是长安,这是樊川,这里多好,就算做佃户,那也是天子脚下,突厥人再厉害,也顶多兵临渭河,可没有越过渭河,打到咱樊川来。”
除非万不得已,还真没多少人愿意去边疆移民,现在朝廷也主要是招募靠近边地的一些穷困百姓,或是一些原来的奴隶、部曲放免后,将他们迁移边地,又或是招募一些光棍汉等去屯田垦荒,并不强制他们落户的,顶多相当于去垦荒打工。
真正愿意去边地的,其实反倒是那些豪强大户们,派支房庶出等过去开荒,但人家条件可比普通百姓强的多。
“前朝末年,我从泾州一路逃到樊川,这流民逃荒太苦了,移民边疆好不到哪去,出门万般难啊,哪怕老汉我现在这里仅是个佃户,仅有草屋三间,可起码有个立身之地,有妻儿家小,有人活计,”
跟郑老汉东拉西扯的聊了许久,
最后李世民很沉默,太子则被深深震撼,武怀玉倒是习以为常了。
勋戚豪强地连阡陌,但许多百姓却无立锥之地。
更惊人的是,到如今,长安这样的天子脚下,京畿之地,仍有大量的百姓宁愿做贵族豪强的佃户、部曲,依附于他们,也不愿意入籍编户,甚至二三十亩地的授田都不愿意要,
理由也是很简单,入籍成了良民,也就成了课户,负担反而会更重。
所以大家宁愿做逃户,做佃民,也不愿意做良民。
之前清理寺田,倒是有一大批原寺庙的佃户、部曲,运气好,分到了不少田,成为主户,或是拿到永佃权,成为客户,他们不管是分田还是永佃,地都分不少,
这些人挺让郑老汉羡慕的,但也只能说人家运气好赶上了。
“我们现在就盼着这里武相公家接手后,以后这里能跟香积寺武家堡那边一样,租子还能降点,甚至还能带着我们养猪养鸡什么的多赚点,家里姑娘小子要是还能被武家看中,去他们作坊做个工或是学个啥,以后也有个饭碗。”
李世民带着承乾,又去跟一些村民聊了聊,
大致都跟郑老汉说的差不多,这上下两村三百多户,确实以前都是些外乡流民,所以杂七杂八的姓,郑王任刘杨王张的各家姓氏都有,大家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心思,就愿守着这樊川小江南,守着这蛤蟆滩,因为这里只要肯下力气,总是能填饱肚子的,这可是旱涝保收的沃土肥田,下的力气总有回报。
闲时还能去终南山扛木头烧炭等赚钱粮。
什么边疆移民之类的,谁爱去谁去吧,反正他们才不愿意去受这个苦遭那个罪,
就在这里好好生活着,养育大孩子,然后修几间房,为儿子娶妻把女儿嫁出去,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眼看到中午了,郑老汉还很热情的招呼武怀玉几个,说请他们去自家草棚里吃个便饭呢,郑老汉当年从泾阳逃荒,妻子饿死半道,父母和一个娃也饿死了,后来卖掉了个丫头换了点小米,才让他和一个儿子活了下来。
到了樊川后,他搭了个简易的窝棚,然后给地主干活,任着忠厚勤快在这里立住脚,后来他用两斗小米带回来一个死了老公的流民女人,那女人的公婆收了两斗米,便让他把女人带走了,一个男孩被留下,但丫头让女人带着跟他。
郑老汉也没嫌弃,高兴的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