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卫潇看来,做弘文帝手中的刀那不如做小公主手中的刀。
他在楚元漪的耳畔说完,就一个闪身躲到塔的另一个角落,神思恍惚,刚才小公主好像耳朵红了?
楚元漪初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陌生的呼吸靠得太近,很烫。
她不悦地蹙了眉,还是须弥宝塔的第七层凉快,这一层明明是在露台外侧却感受不到风。
“公主!”京墨看到楚元漪,嗓音都有点抖,公主不是会随意抛下身边人独自行动的人,她第一时间就拜托住持下塔去和通知宋统领,自己则绕着第六层的塔寻了一圈。
楚元漪朝她温和地笑笑以示安抚:“我没事,刚只是到其他处瞧了瞧。”
京墨虽然还有疑虑但公主不说便也不多问,扶着楚元漪往塔下去,下了没到一层就已经能听见上来寻她的宋琨等人,后面还缀着口念佛号的住持,公主若是在他庙里出事那可就不好了。
好好的供灯最后又引得慌乱,秦卫潇每次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搞得跟做贼一样。
只是说说话又不是见不得人。
她的想法凝滞了下,好像是有点见不得人,不是偷听上树,就是偷跑到了塔上禁地,还真不好解释。
直到上了回府的马车,楚元漪还在想着秦卫潇,他最后说的话是在向自己投诚?要做她手中的刀?
她眉目紧蹙,这把刀不但烫手,而且是会自作主张的刀。
谁要他去妨碍东宫子嗣了?
难道上辈子郑清和也是怀上过的,然后秦卫潇因为她母亲的恩情,为她太子妃的位置稳固扫除了障碍?
楚元漪想不明白,也一点也想不起在太原府的时候可有过秦卫潇这个人,那些年战乱不断,她母亲施粥救助过的流民可多了。
这种恩情真的有人能记住这么长久?
若是放到普通人身上,楚元漪愿意信,但是秦卫潇她只敢信三分,京中的聪明人太多,真心和真心之间多是利益牵扯。
秦卫潇这把刀她还需要再看一看。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马声嘶鸣。
车内的楚元漪的身子也跟着一晃。
京墨忙扶她坐稳,银朱开了车门往外看:“赵少侠,你就不能将车驾得稳一点吗?”
赵逐星曲腿架在车辕上,吊儿郎当地道:“若不是我急扯停了马,你家公主就要背上人命官司了!”
伴随着他话音的是马车外的一阵骚乱。
楚元漪也往外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青年几乎是被扔出来的,疼得蜷曲成了一团,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打手追出不断往他的身上施加暴行。
再这么打下去岂不是要将人打死了?
而且哪家的人竟然这么大胆敢在这样的节日里当街行凶?楚元漪不悦的皱了眉,宋琨也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年,他心中有些不忍,喝了一声,让公主府的亲卫将人拦开。
几个打手见宋琨等人明显也不是普通的百姓,但看马车的车驾和他们的穿着也没有明显的族徽,只当做是京中的某个富户,打头的一人颇为傲气地喊道:“我们是安善坊徐家的护院,这小贼偷盗了我们尚书府的物品,给他一个教训,你们不要管闲事!”
宋琨嗤笑一声,“一个尚书府的护院真是好大的口气,便是偷盗也该扭送官府,哪轮得到你们当街将人打成这幅模样?”
地上的青年像是寻得了救命的稻草,蜷曲的身形往宋琨的位置挪了几挪,抬起满是血迹和灰尘的脸,双眼的神采涣散不清,翕动的唇艰难地吐字:“我……不是……贼,……上访。”
他的吐词不清,宋琨离他近一点也没有听清,但随着青年的动作,怀中掉出一份文书,几个打手觉得不好,又要上前,但他们哪里是公主府亲卫的对手,几下就被扭翻在地。
宋琨下了马,将青年掉出来的文书捡了起来,不过一眼,心下骇然,将文书呈给了公主。
楚元漪打开文书,几眼看完,下令道:“将他带回去,徐尚书不要的人我永乐公主府要。”
清冽的嗓音透过车厢,被压翻在地的打手也都听见了。
公主府?
京城中只有一个公主府,那就是永乐公主的府邸,弘文帝的亲女都还没有到独自开府的时候。
打手们瞬间就不敢叫嚣了,鹌鹑似的缩着,只希望公主的车驾能赶紧过去。
地上的青年早已晕死过去,宋琨探了鼻息,又扒开青年的衣服稍做检查,是个机灵的,护住了几个关键的部位,他将人带上了马,又护在公主车驾的前面开道而走。
直到楚元漪的马车远了,打手们才被放开,亲卫又紧跟在车后。
回了府,楚元漪吩咐人给青年请医正,然后回了主院,一番洗漱后才又将从那个青年身上取来的文书拿出来看。
这是一篇上访的文书,但并无官印,是个人为了上访而写的申文,所写内容恰好是楚元漪所知道的一事。
妖书完结后秦煜当皇帝的那两年,南方发生过一起非常严重的民变,起因是一项粮税征缴不公,徽州府下辖的六个县发生内讧,再有大胆自诩狭义的壮士将县民组织起来反抗朝廷的决断,五千人围官府示威。
这事呈到了秦煜的案前,秦煜只看到了民变,也不管下面的臣子如何分析此事,他不许有人在他的统治下造反,直接出动了河南道的驻军镇压。
他的政令太过无情铁血,也不容有人质疑,同这道政令同时下发的还处死了两个觐见的御史,朝中更是无人敢对此事发出异议。
后来徽州府的民变被强硬地镇压了下去,徽州的百姓死伤无数,徽州刺史递上奏章想要辞官,秦煜冷笑着准了,派了新的刺史前去。
用百姓的性命来粉饰和平,迟早是会反弹的,她记得晋王造反传回来的那天好像也提到了徽州的响应?
楚元漪板着脸,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没想到粮税这事竟然这么早就有人上京来上访过,只是这青年空有一腔为民请命的孤勇,却找错了人。
京中的官员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最是爱惜羽毛,一个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