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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噙着一抹红,发丝凌乱,头上的白玉簪碎成两段,摇摇晃晃地吊在几搓青丝间。
瞬息间,一道赤刃划破苍穹,凄厉惨嚎响彻云霄。
她凝晶被取,魂魄尽碎,最后被分尸万段,烧骨成灰,抛洒三界……
这是知镜问世之初,呈上的第一个预言。
咒她形神俱灭。
——
她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环着胸静默不语。
“百年后,你将死于那场大战中。”
“死于暗夜之域的魔尊手下。”
那一幕又再次浮现在苡鸢的识川中。
流火四坠,瑶天碎裂,仙宫消融,树枯草凋,谷塌成芜,山倒地崩,哭嚎四起,最后,周遭只剩一摊白骨。
他们跪地求神,盼她能出现,挽大厦于将倾,可转眼,她便死在了司寇翾的双刀之下。
他叫司寇翾。
知镜说,他是百年后横空出世的魔尊殿下。
吞天灭地,无恶不作。
司寇翾断她筋骨,迫她下跪,逼她臣服,讥讽道:“护佑三界众生的神姬?你也不过如此。”
说罢,白玉簪被赤刃一斩而断。
那道声音一直在她耳畔萦绕,迟迟不散。
邪恶的,嘲弄的。
每一个字都在戏笑她神姬无能。
想到这,她紧紧握住了腰间的白灵剑。
她才不会输,更不会输得这么惨。
她乃法力至上的雪盈神姬,可戏潮焰于掌中,制幻蝶以迷敌心智,魔族畏惧,人间崇敬,仙界景仰。
三界中唯她一人拥有凝渊血,可驱一众邪物,养世间灵器,甚至是定生死。
白灵剑积蕴万物元气,利刃斩众物,在噬影暗泉息憩三十万年。传闻那潭黑水中鬼魂无数,漂泊无依,专吃人心肺,因此,从未有人能深入噬影暗泉中,将千斤重的白灵剑举起并带离。
是她只身潜入万丈暗渊,单手举起此剑,斩鬼影,注正气,随后破水而出,毫发无损。自那之后,白灵剑便一直跟在她身旁。
三界传言,这是白灵对强者的依附。
她是众人承认的强者,雪盈神姬苡鸢。
苡鸢不会输。
“百年后的冰寒仙宫可是乱葬岗!我才不要去那个晦气地方!”知镜的声音里带着愠怒,很是不喜那个地方。
苡鸢被这道声音拉回思绪,也没接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我该信你吗?”
知镜一愣:“什么?”
“你的预言。”
“神姬只管一去便知。”知镜笑说。
它在预知中看到了光影交汇,神姬颤抖着伸出的手,和少年灼热又凛冽的目光,这是撼动天地的一幕,那一刻,三界或将因此而变。
它看到了故事的走向。
*
腥红之月高挂玄空,赤色的火焰环照黑土大地,耀石砌成的高墙城堡守卫森严,魔兵披甲执戟,步伐统一,列成纵队贴城门而站,整齐肃然。
三头凤一声悦耳的长鸣打破了暗夜之域原有的沉寂。
富有生机的,强大震撼的。
灵物临城,神姬落地,赤脚踩着金莲,脚上的铃铛清脆,步步生姿,每行至一处,遍地开花,寸土不生的地域此刻春意盎然。
霎时,魔兵跪了一地。
“神姬万安。”
她长睫轻颤,看着此情此景,又想起五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水火相袭,刀锋相对,一支血羽箭刺穿了瑶天的冰封结界,一座雪峰压倒了暗域的耀石夜堡,他们看不见天塌城倒,顾不得伤与死,只有争,争权势,争强者。
强者即善,弱者即恶。
而众心向善,善者,拥无上荣光。
仙族要重返辉煌,魔族要翻身自证。
所以便有了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哀怨的哭泣夜夜响起,声声忏悔,声声悲痛,声声凄厉……竹笙谷在萧瑟中难眠。
她那时也是这般,为佑苍生,守三界太平,乘凤而来,踏鞋于血潭中,任一袭白衣沾满朱赤星点,眼里波澜四起。
白灵在腰间剧烈晃动,苡鸢知道,它极厌杀戮与争斗。
于是她单手拔剑,集神力于一身,将白灵重重地插在龟裂的黑土大地中,焰圈掀起滚滚热浪,金光耀亮暗夜,驱走邪雾。
她割血于剑柄上,半躬着身子,背脊单薄,辉芒下,她连影子都显得清冷孤独。
众人为权势大战,而她,只身一人,要为正义与和平。
她要这世间再无伤痛与战火。
相斗的两族在强大外力中清醒,他们埋首跪地,双手合十,虔诚万分。
“拜见神姬。”
苡鸢默然,掌中血流不止,顺着玉指而落。
地上花开满地,有风吹过,清香四溢。
“天神在此,妄欲共退。”空灵的嗓音回荡暗域,荡涤两族人心灵。
她第一次施用了洁垣千涤,代价是怪足蚁占脑千年,每逢暮色降临,她便要受噬魂的苦罪,痛不欲生。
可洁垣千涤乃万古神术,能除去人身上的所有邪祟与贪念。
故她无悔。
蓝金交汇,撕裂了相战的局势,凛气冲破茫茫长夜,她回首,“这不是我们企盼的太平。”
他们幡然醒悟,是神姬唤醒了他们心中的善。
眼泪划过满是伤痕的面庞,呜咽哀哀,似在懊悔。
见战局已定,苡鸢拔剑欲归,却被同样赶来的净琰上仙拦住,他咄咄逼人,语气嚣张。
他说:“苡鸢,你们从前可是仙族。”
“所以呢?”
“你不该阻止这场争斗,你该加入。你是仙族一派的。”
她听后柳眉一蹙,手中的白灵也失了掌控,直抵净琰上仙胸前,只隔一纸距离,便要刺穿他的仙身。
净琰上仙被惊得连连后退,大呼“你岂敢失礼”。